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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6章 ...

  •   “他走了。”
      “会回来的。”
      “我的烧鸡……呜呜。”
      “闭嘴!”
      ……
      “觉不觉得少了一个人?”
      “……”
      “好像是。”
      ……

      直夏是彩流国边远的一个很普通的小城,由于与谜幻森林相临,这里商业并不发达,消息更是闭塞。这里生活的绝大部分都是人类,而且整个小城只有城主夫人身边里兰大人这一位到达高阶的光明治疗师,另外还有一位老牧师(会初级的治疗术)。里兰大人只为城主一家治疗,而城里所有的平民有什么伤痛的话就只能依赖那位老牧师了。而当然,这是远远不够的。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那只能看运气了。
      “牧师,你看看我的孩子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他会这样的了?”一位矮小面容黝黑的妇人手里抱着一个五岁大面上布满红点和大小不一的疙瘩的小孩匆匆找到老牧师,她脸上掩不住焦虑与忧心。
      老牧师匆忙地将那个因捕猎魔兽而被灼烧的中年男子放下,吩咐学徒将剩下的包扎工作做完,就走到妇人前,用他那特别的颇具安稳人心的嗓音说道:“别急别急,将孩子放下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事。”
      中年妇人抹了抹眼泪,小心翼翼地将仍咳嗽不止的男孩放下。老牧师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发烫,再看看他的手和胸口,都布满了红点和小疙瘩。
      “牧师,他怎么了?”
      老牧师感觉冷汗正从额头慢慢落下,他不抱希望道:“别急,让我施个治疗术看看。”一个小光球从牧师右手里发出,然后那小孩浑身发出淡淡的光芒,但没一会儿就消失了。男孩的咳嗽甚至比以前更厉害,红点疙瘩仍然异常刺目。唉,老牧师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他清楚他的初级治疗术对普通的伤风感冒发热还有效,一旦超出这个范围他就无能为力了。这些年来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每次看到因自己能力不足而令这些可怜的人饱受痛苦甚至死亡,他都异常难过。
      “牧师……”妇人像抓紧最后一根救命草似的不顾仪态地拉扯着牧师的衣服。
      “对不起,我……”
      “牧师,牧师,求你救救我的孙子。”门外,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手里牵着一只布满红点疙瘩的手。
      牧师觉得寒气正从脚底上蹿起,冷汗从背上直往下流,天旋地转。

      星纶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腰间佩着一把勉强看得出剑形的短剑,嘴里含笑地混迹在人群中。这条略显简陋的商业街星纶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悠闲地静静打量过这里。三三两两衣着朴素的人群,店铺是结实牢固形,不具任何美感可言,卖的基本上是一些日常用品,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那间剑铺和那间卖一些魔核兽皮的商铺。这十年来(以小岛上的时间计算)他每次都偷偷摸摸急匆匆地买完东西就直奔回谜幻森林,并刻意避开任何与城主一家有关的消息。此刻他才觉得这个城其实挺穷的。哎,或者跟他听多了那五个人所形容的贵族式的奢侈和真正意义上的繁华大城有关吧,总之他看不见那种用珠宝装饰的马车,看不见穿得金光闪闪手持宝剑的剑士,也看不到鼻子长在头顶眼睛长在天上的贵族,呃,好像这座城里只有他爸爸是贵族吧。他那样子……还是别提了。
      星纶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忐忑不安,起码心跳也应该加速才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回去的是阔别十年的家呀。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眉毛没有紧皱,再摸摸胸口,心跳也正常得不得了。看来自己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正常,又或者说已经没有关系没有所谓了,除了那个人,“家”在他心里不具任何意义了吧。星纶搔了搔头,无奈地想着。
      呜呜,一条小巷里传来阵阵凄凉的哭泣声,星纶皱了皱可爱的鼻子。他拉住了一位从他身边经过的老婆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容可掬地问:“婆婆,那条小巷里有什么呀,为什么我会听到哭声,而且好像很凄惨的样子。很恐怖呢,弄得我很害怕呀。”
      老婆婆看着这个面容模糊的小孩,看在他还笑得挺可爱的份上她好心地耐心解释道:“那里是牧师的家,因为那里经常有人叫喊,所以那条巷只有他一家。听这哭声,看来又要死人了。唉,牧师也挺可怜的,这么大个城那么多人他哪能照顾得来,而且就他那么一个会一些治疗术的牧师,很多事他也没有办法。如果里兰大人肯施术就好,他们肯定有救,但我们这些平民哪能让那些高傲的高级治疗师浪费精神力,有什么事只能听天由命。瞧我都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呀,总之你不用怕,没事也不要到那里乱走。”
      “谢谢你,婆婆。”
      在老婆婆刚离开,星纶转向那条即使在白天也显得幽深的小巷,刘海下的眼眸闪过诡谲的光芒,如大海上波涛汹涌的浪潮,但转眼间已恢复平静。这时星纶已经迈开步伐朝小巷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哭喊声越凄凉,也越来越清楚,里面夹杂着绝望的“牧师,请你救救我的孩子”之类话语。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纷杂的人群中,谁都没有注意到。
      星纶小心地避开人群,待他看清屋里的情况他的眉毛皱得更深了。屋里横放着十多个小孩,这些小孩无一不是脸上布满红疹疙瘩,并呈现不正常的红潮,咳嗽不停。星纶蹲下身子小心地探了探旁边这个孩子的额头,扒开他胸口的衣服,并朝他的手看去,然后再继续看了几个孩子,确定他们都是同一种症状。他在其中几个孩子的头发上发现一些已经干涸了黑色的东西,他的“记忆”告诉他一个隐约的答案,但他仍需要确定一下。
      “他们昨天都到河里玩过?”
      正在只顾着哭泣的妇人没有听清楚谁在问,只凭直觉答道:“是呀,他昨天说天气闷热约了几个人一起到河里玩,然后……今天早上就变成这样了,呜呜。”
      “我的孙女也是。”
      “我的儿子也是。”
      “我的……”
      “我有办法治他们。”
      哭泣声突然都停止了,十几双哭得通红的眼睛你看我我望你,然后一致满怀希望地盯着牧师。老牧师苦笑了一声,连忙摆摆以示清白。他指着星纶,“是他说的。”
      众人看着那个小孩,决定继续哭。
      “呜呜,我那可怜的孩子。”
      “呜呜,我的孙女哪,我对不起你死去的父母。”
      “呜呜。”
      星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道:“我,有,办,法,治,他,们。”
      一片沉默。
      “真的?”
      “假的?”
      “哪家的小孩子你别胡闹,再乱说小心我揍你。呜呜。”
      星纶拿出刚才从那些小孩头发上得来的“证据”,“这条是血吸虫,是我从你们的孩子头发上拿到的。他们就是因为昨天到河里玩才惹上它们,染上这种病。”
      十多双红得可比兔子的眼睛齐齐盯着星纶手上那黑糊糊的东西,牧师谨慎地问:“你真的有办法治疗他们,你懂得治疗术?”不会吧,不到十岁的孩子?
      “不,我不懂。但我知道有种方法可以治好他们的病。”星纶拨开眼前的刘海,深深地看进牧师的眼里。他知道要他们相信他很难,现在他需要这双眼睛取得牧师的信任。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懂得一种叫催眠的东西。牧师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但眼前的这双深邃的海蓝色眼睛还是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哪,深得不见底,此刻却透出真诚,仿佛触手可及。这样的一双眼睛,竟然长在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身上,不对哪。那双眼睛分明是……
      “牧师,你认为?”
      不管牧师怎样震撼,思想怎样转动,他的嘴却不受控制似的说着,“好,我相信你,你需要什么东西跟我说吧。”
      “牧师,这怎么可以,他只是个小孩,他懂什么!”
      牧师看着这些焦急的人,想了一会儿,沉声道:“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当然,牧师为我们服务了几十年,不相信你还相信谁。“
      “那么,也请你们相信他,我以我的性命担保。”

      星纶跟牧师要来了大量花椒和食盐,他首先将这些食盐倒在一个浴桶里,然后叫人倒上热水,再让其中一个孩子泡在里面,并嘱咐他们一直保持水温。接着他到厨房吩咐其中一位大叔将花椒炒熟除水,然后研成粉状。最后在众人的紧张期盼的注视下将花椒溶入温水中让那个小孩服下。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弄完这一切,星纶看似自信满满地闲坐在一旁,仿佛只是等待一个必然的结果。但他那看似平静的笑容下其实也揪着一颗心。这一切,他只是按着脑海里浮现的东西行事,不紧张是假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来他还得回谜幻森林避避风头,否则不被砍死才怪。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在这人心浮躁的时候他不能有丝毫犹豫。真是自找麻烦呀,星纶懊恼地自嘲了一下。他可以没有表情没有感觉地看着那些或者因为想被赦免罪状或者贪图森林里有什么宝藏的人惨死在里面,但他仍狠不下心不管这些无辜的小孩。也只有这时星纶才觉得自己还算是颇为正常的一个人(自认为)。
      过了大约十分钟,有人惊奇地叫道:“没了,红印开始消失了!”
      “真的,太……太好了,呜呜,我的孩子有救了。”
      星纶瞅了那小孩一眼,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他偷偷地抹了把冷汗,长吁了一口气,好险呀。
      接着,又是一阵纷乱忙碌,这些朴实的人对星纶可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恨不能挖出一颗心来让他知道他们是多么的感激他,最后还是在星纶一句“再不走的话他们的病程会加重”才各自抱回自己的孩子回家(牧师可没有那么多个浴桶)。然后牧师忙着安抚人心,并依照星纶的嘱咐告诉他们往后三天都要像这样治疗如何如何。这时星纶在他们不觉察的时候悄悄挪动着,艰难地从他们的脚边闪出来,一溜烟地跑了。
      幸……幸好跑得快,星纶拍拍胸口。刚才他分明看到牧师盯着他眼里闪着某种熟悉的光芒,他才醒悟坏事了,再不走牧师可不会放人,功成身退才是上策。他可不想跟牧师解释什么,还没回家就闹出事来就不好,无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他很明智地走,呃,跑了。

      星纶露出乖巧的笑脸来到这间他这十年来来得颇为勤快的商铺,“大叔。”
      正在打瞌睡的中年人像被什么惊吓了一下似的连头都不小心狠狠地磕到桌面上,嘴里嘟嘟囔囔着“谁呀。”他慢慢抬起头,呈现出一张憨厚忠朴的老实人面孔,额头还有微些红肿。可此刻这个老实汉子似是无所知觉,他似乎被星纶那张突然放大的面孔吓着了,表情先是空白,然后才想起什么呆呆道:“原来是你呀,好,好。”
      星纶真败给这个十年来都是这么一副“呆”样的大叔,有时他对这间商铺能维持不倒这么久感到万分惊奇。“大叔,你好什么?”
      中年人的眼神轻微波动了一下,然后困惑地挠了挠头上那杂乱的头发,老实道:“不知道,突然想说好。哦,想起了,你好久没有来了。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着你呢。”
      还真是猜对了,星纶小声地咕哝着。
      “呵呵,大叔,不跟你胡扯了,我想问一下这个魔核值多少钱?”星纶的手往后一伸,待手再伸出来的时候手里已放着一个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微蓝光的魔核。从视角效果上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魔核是个上品。
      中年人小心地接过魔核,眯起眼睛研究评估了半天,并催动魔法输入到魔核里,才慎重严肃地说:“这是个极为难得的‘水妖’水系七阶魔核,市面上价值5000紫晶币左右(1紫晶币星纶100金币星纶1000银币星纶10000铜币),如果拿到黑市拍卖的话至少也值8000紫晶币哪。你从哪里得来的,要知道‘水妖’这种魔兽不仅很少见,而且十分狡猾,十个大剑士也不见得能杀得了它。你真让我惊奇,老实告诉大叔,你是不是从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孩子,你经常从家里偷来一些魔核换得金钱拿去玩,是不是?”
      星纶漾起最无辜最可怜的笑容,噘着嘴巴一副气恼的样子瞪着这个大叔,“大叔,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可你这是冤枉我。你看我穿成这样哪像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而且我这么可爱善良的人怎么会偷东西。其实这个魔核是我爷爷以前做佣兵的时候得到的,我爷爷以前可是个十分厉害的佣兵哟,这个魔核一直被我们家当宝贝一样收藏着。但现在没办法了,家里穷得可以卖了的东西都卖了,就只剩下这个魔核。我爸爸没有办法,就叫我把它卖了,我们一家用那些钱迁到远一些比较繁荣的城市,希望以后可以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哪,大叔。”
      “原来是这样,真可怜,那你以后不回来了?”
      “应该是吧。”星纶见那中年人终于相信了他那听起来合理但其实漏洞百出的说辞,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平时他为了不引人注意只会拿一些二三阶的魔核来换钱,但现在他必须弄一个好的说法说明他不会再出现的理由(即使以后再碰上他不承认别人也只会暗暗怀疑不会说什么),而且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借机打探。他不知道,他这个魔核给他以后带来不少麻烦,待他真正明白的时候他也只能捶胸懊丧不已。
      “噢,那真可惜,这三年来你卖给我的那些魔核都成了我三分之一的货源呢。这样吧,我给你的那张魔晶卡呢,我给你划5200个,那多出的200个紫晶币算是我们有缘大叔送你的。”
      “大叔,这……”星纶本想说不用了,但转头一想,还是改口道:“那就谢谢大叔。”可心里不禁为这家门可罗雀的店铺担心,5200个紫晶币,好像不少耶。可如果他拒绝就显得很奇怪,因为他是个急需钱的“穷人”。
      接着星纶又问了中年人一些乱七八糟不着天际的问题,并巧妙地把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东西问出了个大概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中年人在星纶走后,一改刚才的傻气憨直,原本平凡无奇的面孔此刻却显高深莫测。他不带任何温度地说:“矢,跟着他。”然后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房顶滑过,直追刚消失的身影。
      中年人慢慢地拿出一本泛黄的沉重的本子,在上面写上,魔武3444年8月24日,看不清面容的小孩送来了一颗七阶水系水妖魔核,这三年来第一百八十六颗。
      在折损了一名顶级追踪者两名高级追踪者四名中级追踪者后(都在谜幻森林失去踪影)原来他已经放弃再探索这个小孩的秘密了,但现在似乎事情又有了转机,嘿嘿。

      星纶站在一堵灰白色大约高两米的围墙外面,沉思半晌,他漫不经心似的前后左右瞥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才微退一步,轻跃一下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消失了。
      吁——回家都这么麻烦,星纶不满地努了努嘴。其实他考虑过由正门进去,但一来家里已对外宣称他“一直卧病在床”,他若明目张胆从正门进去告诉门卫他就是城主的儿子,他们可能把他当作疯子撵走吧;另一方面,他不管相貌还是身高基本上跟三年前无异,要是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以前被晒黑的皮肤变白了不少,没办法,在小岛的时候保养得太好。注意到没有,基本上跟三年前无异。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怎么可能一直保持原样哪,他可不想被当成怪物看待。所以经他深思熟虑后他决定还是先找他的母亲大人,既然他母亲宣称他“卧病在床”,就说明她不愿意承认他离家出走。她不愿意失去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所以把一切可能的要烦恼的事抛给他那个能干的母亲大人就好了。星纶如意算盘可是打得十分响亮的呢。
      在星纶躲过了一批护卫,准备从假山里出来找他母亲聊聊天喝喝茶聚聚旧的时候,他耳朵旁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星纶你从小长大的家呀。”
      星纶有点自欺欺人地升起当没有听见转头就走掉的想法,但那只搭在他肩膀的手似乎阻止他那可笑的行为。所以星纶慢慢地、缓缓地、轻轻地转过头去,万分无奈兼沮丧道:“你怎么来了?”
      那双银白色的眼睛兴趣盎然地看着他,嘴里吐着最恐怖的话。
      “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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