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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回 南柯一梦 ...

  •   安了何沅君的心,我也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目送着何沅君消失在夜色中,我躺回到床上,看着烛台上盈满的烛泪,真是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我闭上眼睛,刚想矫情一点,为自己的遭遇流两行清泪,烛花啵的跳动一声,烛芯烧完了随后一节,灭了。房里顿时一片黑暗。我的大脑终于在纷乱的思绪中疲倦了,我终于进入梦乡。(上回提要)

      睡梦中我恍恍惚惚又回到钟南山,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身边是蹦蹦跳跳的凌波,大肆的采着道边的野花。
      那是我一年多前离开陆家庄之后第一次到钟南山,重阳宫在山林间若隐若现。我并不知道古墓的具体方位,只好带着凌波信步朝重阳宫的方向走过去,没走几步就见一位老妇人挎着竹篮迎面而来。
      我一直没有养成戴面具的好习惯。刚离开陆家庄的时候心烦意乱,不顾形象的赶路,所以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因此也没人朝我多看一眼——果然人是要衣装滴!后来跟两个丐帮弟子一路北上,自然不会有人那么不识相,敢惹武林第一大帮派的人。因此黄老邪的慷慨馈赠一直被我小心的收在随身的包袱里,没派上用场。
      这样也好,不然我估计休想找到古墓的门。——呃,或者说,古墓的门休想找到我。那迎面走来的老妇人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步朝我奔来,嘴里还嚷嚷着:“哎呀!原来是莫愁丫头回来了!”
      我只来得及回头叫了声“凌波”,下一秒我就被孙婆婆——书里是这么写的吧?——拽着向山上走。孙婆婆虽然不会轻功,可她用挽竹篮的手牵着我,另一只手又抱着凌波,脚下依然走得飞快,我差一点跟不上。

      脚下的路渐渐消失,孙婆婆带着我们转向重阳宫西面,进了一座黑压压的大树林,熟练地在密林中左一绕右一绕,最后停在一座巨大的石头坟包包跟前。还没等我把气喘匀,孙婆婆就带着我们进了墓门。
      古墓里没有点灯,就听见凌波说“婆婆我怕”,孙婆婆道“乖乖别怕”。我眼前漆黑一团,任由孙婆婆带着我们在黑暗中熟练的穿堂入室,最后,拐过又一个弯之后,眼前突然一片明亮。我闭了闭眼想要适应一下明暗的变化,这时一个人已经丝毫没有脚步声的来到我近前,吓了我一跳。只听孙婆婆说:“林姑娘,你瞧,是谁回来了?”
      我抬眼去看面前的这位妇人,虽不是人间绝色,可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端庄与慈祥的气度,眉眼间还藏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娇憨。漆黑的发用一根荆钗斜斜绾在脑后。浅色的衣裙,在烛光下看不真切是什么颜色的。肤色白皙,看上去倒像是只有三十来岁。不过我相信师傅一定不止这个岁数,因为服侍过祖师婆婆又把我从小养大,怎么着都要四十以上了吧?
      敛了眉,我恭敬的向师傅行了个礼:“师傅!”

      “你还晓得回来?你还晓得我是你师傅?当初你闹着要下山,说要为你爹娘报仇。我说不叫你去吧,你说父母大仇未报,没办法安心呆在古墓修炼玉女心经。结果你这一去就去了三年!连个音信都没有!我和你孙婆婆日夜为你悬心,也不知道每日你吃饱了没?穿暖了没?一路去大理可平安?有没有遇见歹人?那仇家可好对付?你会不会受伤?受了伤谁来照顾你?……”
      老实说,我师傅一开口,我就幻灭了……这一番唐僧式的唠叨,别说跟我心目当中矜持乖僻的古墓派掌门人相比,就是和眼前这位端庄的妇人相比也相差太远了吧?倒是跟我老妈挺像的。想到老妈,心里突然就酸了一下。
      “……可是你呢?你在外头疯玩了三年,眼里心里还有我这个师傅吗?还有古墓这个家吗?”说到这里,师傅终于打住,喘了口气。可是这碎碎念的最后一句却像锥子一样打进我心里去了。家这个字眼,听起来多么亲切多么温暖啊!
      我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家。原先以为金陵是家,可是那里却是我所不熟悉的故乡;以为那一处与陆展元何沅君共同居住的小院子是家,可是却充满了我想起来连呼吸都会痛的记忆;以为陆家庄会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家,结果被人家爸妈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我突然明白自己心中那一直抚不平的不安全感究竟是什么。积蓄了一路的委屈与伤感这时候猛然爆发,就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妈一样,我抱住师傅“哇”一声大哭起来。
      师傅一只手轻拍我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嘴里还在不停的念着:“好孩子别哭,我们回来了,我们在家了,好孩子别哭……傻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凌波看我哭,她也跟着哭开了,孙婆婆只好抱着她又哄又劝。一时间我们一大一小哭的声嘶力竭,可苦了我师傅跟孙婆婆两位,害她们手忙脚乱的。
      好容易我快把心中的郁闷哭完了,一个清脆的童音不满的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吵?”

      我赶紧擦了眼泪,不好意思的放开师傅,抬头循声望过去,看到一个一身白纱衣,头发和腰上系着粉红色缎带的小女孩,打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凌波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了,这小姑娘看上去比凌波还要美十分。这两丫头加上祖师婆婆(虽然没见过,但是肯定不会差了)、师傅和我(大言不惭了),咱们古墓派原来都是外貌协会的,是不是应该改个名字,叫做超级美女派?
      师傅笑道:“你离开三年,快不认识了吧?这是你师妹,你看都长这么大了。你当日下山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娃娃。”
      师傅说着,又转向小龙女喜孜孜地说:“梦露,你大师姐回来了!不认得了吧?”
      虾米?梦露?我脑海里浮现出玛丽莲•梦露被风吹起的白裙子,再看看眼前这个虽然看起来才比凌波大一两岁,但是浑身上下透着冰清玉洁四个大字的小美人,整个傻眼。

      终于一一厮见过,两女孩年纪相仿,早手拉手跑去玩了。孙婆婆原本是要下山采购菜蔬的,所以就又提着竹篮出去了。现在只剩下我和师傅,她老人家亲切地拉着我的手坐着,问长问短。躲不过,于是我只得对她老人家说,当日已寻得仇家,可是自己身受重伤,多亏了陆展元相助,才大仇得报,只是我就此也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说到这,又不得不把跟陆展元的纠葛老实交待了一遍。
      师傅没有责怪我,只是扼腕叹息了一阵。她知我前事尽忘,便把我打小怎么到的古墓,怎么在她身边长大,又是怎么下的山,小龙女是什么来历一一告诉了我。

      大家都觉得,古墓派的人性格乖僻,其实这都是红果果的偏见。
      祖师婆婆不用说了,人家那叫做恃才傲物。试想一个处处拔尖的女子,那心气自然是高傲的,就算是目下无尘也没啥好奇怪的,谁叫人家武功、相貌、心思都是武林一等一呢?可偏偏自己的心上人王重阳当自己是透明。你说这样一位处处好强的女子,为了心上人低下了高贵的头,放低了身段,都要以身相许了。你王重阳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但就是装痴乔呆,当作不知道,这也罢了,最后还用“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作为不肯成婚的理由来搪塞,这不是华丽丽的鄙视是什么?对,你林朝英是人中翘楚,但我就是不想和你结婚——这谁受得了?
      至于师傅,那就更是天大的冤枉了。要说我师傅,虽然武功相貌比祖师婆婆稍逊,可她早年间跟随在祖师婆婆身边,也是见过大世面大阵仗的。祖师婆婆仙逝之后,师傅也没那么离群索居,把自己关在古墓,那也是游历了不少名山大川。北至荒漠,南至大理,不然,我也不能够被师傅从大理救出带到古墓来。
      说到与重阳宫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那也不能怪我师傅。她连王重阳尚且不放在眼里呢,何况他那些资质平平的徒子徒孙?一整个重阳宫的大男人,就被那清规戒律锁住了脖子,对一个女婴尚且不敢施以援手,想来也难成大事。什么叫重阳宫收留一个女婴不方便?如果说男女授受不亲,孙不二不也是女的?交给她收为徒弟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叽叽歪歪了半天,最后还是得我师傅出面,这才有了我师妹。这样的邻居,不来往也罢。

      “师傅,是您给师妹取的名字?”我很好奇冰清玉洁的小龙女咋会有个性感艳星的名字,于是就问师傅。
      结果师傅回答说:“这名字还是你给起的呢。她本名叫龙韵寒,是写在一张字条上夹在襁褓里的。只是我嫌这名字不好,小姑娘家家,叫韵寒太过清冷,就寻思着要换一个。刚好你那天说做梦梦见了露水打在竹叶上,就随口给她起了个梦露的名字。”——师妹啊!我对不起你!可是这个绝对不是我的错啊!
      “那师傅,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您的名讳?”好吧,我承认我很好奇。
      “我随着姑娘姓林,名字也是姑娘给起的,叫芷菱。”师傅大约是看在我失忆了,头脑不正常的份上,所以也不跟我计较,异常和蔼的回答。
      啥?林志玲?我两眼冒心,对师傅眨巴着双眼道:“啊啊啊啊!志玲姐姐,我是你的饭!”
      师傅拍拍我的头,笑着嗔道:“你这孩子,还真是犯糊涂了,什么饭啊菜啊的。敢情是肚子饿了?等孙婆婆回来,咱们就开饭。你要是觉得累啊,就先去睡会儿。”
      我依言去睡了。大约是终于找到了家的安全感,我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我梦见自己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我一定是很爱他,一天见不到他都会觉得悲伤。可是我却和他阴阳相隔。我可以看见他,我可以触摸他,他能感觉到我一直在他身边,却看不见我。——这样看来,应该是我死了。
      我是多么伤心!我努力让他感觉到我的触摸,可是看到他睁大眼睛却怎么都看不见我的悲伤神色,我心痛欲裂。

      是的,我做梦了,就好象此刻我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我要醒来,努力的醒来。然后我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古墓我自己的床上,远远的能听见凌波和梦露的欢笑,能闻到孙婆婆做饭时发出的香气,知道师傅就在隔壁的寒玉床上打坐。我一梦之间就穿越了江南到古墓的路程,这简直比坐飞机还快唉!我揉揉眼睛,开口想叫“孙婆婆,我饿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身在梦中。我从一个梦里醒来,却又掉进了另一个梦境,一个活生生的梦境,就好像我以前在宿舍总是梦见我醒在家里我自己的小床上,爸爸妈妈在隔壁却总是不理我一样。
      我再次闭上眼睛,虽然心里焦躁,却浑身动弹不得。我想起床,想大喊“师傅”“孙婆婆”“凌波”“梦露”,想要她们其中一人跑过来,跑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说“莫愁,没事,我们在这里,你在家”,但是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喊,她们都听不见。所以我只好闭上眼,用眼皮挡住已经向外漫溢的滚烫的眼泪,然后再度进入黑暗,最后真正的醒来,天光大亮,客栈的窗外是江南的秋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回 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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