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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45 容颜 ...

  •   当二人再一次见到漫天繁星时,欧阳觉得没有比星光更让人感到美妙的事物了。他仰躺在草地上,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如果不是因为饥饿,他一定会继续躺下去,再过三天也不爬起。
      “我们出来了。”文心清叹道。欧阳点点头,问:“你饿不饿?”
      他二人经历这么多变故,早已心力交瘁,起初还不觉得,经欧阳一问,文心清只觉胃里空得要死。欧阳显然也有同感,提议道:“找点东西吃吧。”
      “行,可我从来没有在野外做过饭,也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动物总是没有毒的,我去打一只去。”欧阳说着站了起来,但脚步有些踉跄。文心清面有忧色:
      “你能行吗?”
      “肯定行,”欧阳笑了笑,“你不必担心了。”文心清脸一红,但因为天色太暗,欧阳没有看见。

      没过多久,欧阳就回来了,肩上扛了一头小鹿。二人找了些干草,生起了一簇篝火。文心清默默地看着欧阳将那头鹿开膛破肚,忽然道:“这是我们共同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是吧。”欧阳说着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经历了适才那些事之后,他对眼前这个女子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感。虽然他明知文心清杀人如麻,是一个邪恶的人,但离别在即,他却舍不得这个冥幽教的人了。为了掩饰他的尴尬,他问:“你打算去哪儿?”
      “找我姐姐,”文心清立刻答,“你呢?”
      “我不知道。也许去找冰冰吧。”欧阳说着将处理好的鹿肉串在树枝上烤了起来。他曾经跟雷子华在穷山恶水中跋涉了一个月,烧烤技术大有长进,即使不加佐料,鹿肉也是脂香四溢。文心清笑说:“想不到你烤得这么好吃!”欧阳淡淡一笑,算是对赞美的一种回答。
      “我们现在是朋友么?”文心清幽幽地问,嘴中还塞着鹿肉。
      “差不多吧。”
      “那以后呢?以后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沉默。最后欧阳答:“我不知道。但愿吧。”
      这顿告别肉宴还出了一个小插曲:抽旱烟的绿衫女子和他们相遇了。她热情地和欧文二人打了招呼,文心清的态度却有些奇怪。她似乎有些怕这个少女,至少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一点。三分钟后,少女就坐在地上大快朵颐了。见她手持一串肉,一双水灵的眸子眯成了两弯月牙儿,幼纤美的赤足在地上一点一点,笑着问欧阳:“哥哥,我能问你一个失礼的问题吗?”
      “什么?”欧阳有些莫名其妙。
      “哥哥你叫欧阳,你是姓‘欧’名‘阳’呢还是姓‘欧阳’没能名字呢?”
      “我姓欧阳。”
      “可你的名讳呢?”少女不依不饶地问。欧阳正不知是否回答,文心清已淡淡地说:“没有名讳岂不是一种名讳么?”
      “有道理,谢谢文姐姐。”
      “秦公主过谦了。”文心清立即答。少女吃完肉,抹抹嘴站了起来:“欧阳哥哥,文姐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少女去了。欧阳问:“文小姐,你为什么管她叫‘公主’?她难道是王侯的女儿?”
      “王侯的女儿又岂能和她相比?”文心清冷笑着轻声说,“她的父亲,就是冥幽教总教主秦风。”

      夜。黑暗静静地笼罩着一切。二更已过,人们本应进入梦乡,但左琼依然醒着。他安安静静地在床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走出房门,步入黑夜。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表明他此时的心情异常激动。
      他来到了一棵光秃秃的柳树下。初春的夜,静悄悄的。月光温柔地洒在柳条上,倘若仔细观察,便会发觉看似枯干的枝条其实也在孕育着生命。不出十天,这棵树就会被绿色包裹,奏响一曲的的春之乐章。
      “琼。”
      他终于等到了他要见的人。吕笛儿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飘逸的长发用金色丝带束着,夜色朦胧,如水的月华之下是她盈盈的身姿,绰约多姿,恍如仙子下凡,没有一点世俗气。
      “你来晚了。”左琼告诉她。
      “的确,”吕笛儿说着来到左琼面前,“你知道小铃她自从雷师妹去世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让她睡着(这半年来吕笛儿和小铃住在一起)。我怕她我半夜出来见你。”
      左琼听到最后一句,笑了:“她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掌门师姐已经亲口允了咱们的婚事,别人还怕什么?”
      “你当人家都像你这么脸皮厚?”吕笛儿说着白了他一眼。左琼心旌摇摇,挽住她的手问:“我能吻你吗?”
      效果立竿见影,吕笛儿的脸红得厉害,半是娇羞,半是惊喜地咬着她的下唇。
      “嗯……”
      他搂住了她的肩,然后吻起她来。她的樱唇又轻又软,像两片娇嫩的玫瑰花瓣,温柔得让人甜到心底。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变得无关紧要了,重要的只有她,她的唇,还有她轻柔的呼吸。
      静谧的夜。吕笛儿依偎在左琼的怀里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真幸运,可师妹和欧阳……”
      一提到他二人,左琼的表情也变得哀伤起来:“自打七个月前师姐过去了后,我们和他就没再见过面。也不知道欧阳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他会没事的。”吕笛儿信心满满地说。左琼心中充满感激,揽住她问:“四处走走吗?”
      “在这山上呆了十多年了,她没什么新鲜地儿,还是……”吕笛儿说着,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地方,改口,“嗯,就去狐诉洞吧。”
      “听人家说,仔细看天池可以看见恋人的面庞,是真是假?”
      “不知道,呆会儿试试呗。倘若你看见的不是我,看我不收拾你!”

      二人手拉着手,来到狐诉洞。这里是阳峰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青山弟子几乎每周都要到这里切磋武艺。可这规矩自阳峰死后便不复存在了。终于,阳峰坐惯了的那块池边的大石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青苔,天池还是老样子,但池边更加杂草丛生了。这里两三个月也没有一个人拜访,然而今夜却孑然独立着一位少年,伫足池畔,痴痴凝望一池碧水,根本没有发现身后已多了二人。
      “这是——”左琼刚想开口,却被吕笛儿用手捂住,同时警惕地看着那个少年。好在少年只望着天池,毫无察觉。
      “他不是龙虎派弟子。”吕笛儿附在左琼耳边肯定地说。左琼大吃一惊,他和吕笛儿距少年有百米远近,洞又黑,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只看得出他也就二十,年纪和自己相若。要知道龙虎山除了噱松大会之外,从不对外人开放。山麓有数百人把守先不说,山上每天都有十名龙虎弟子轮流值班,再加上狐诉洞是圣地,警卫几乎和山底把守的人一样多,因而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闯入狐诉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个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冥幽教。”吕笛儿轻声说。
      而左琼第一个想到的也正是这一点,现今冥幽教如日中天,教中更是出了一批以文心清、江槟为首的少年高手。倘若这个人是冥幽教中人,那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怎么办?”吕笛儿问。
      “我先和他打,如果他太厉害,你就赶紧去找阳道师伯。”可能是左琼太急,导致声音过大了,池边的少年转过头来,但左琼的第一招已至。箭挟烈焰,化作一头雄狮,狂吼着,暴怒着奔向少年,欲将其撕碎。少年虽惊不乱,手中捻诀,一道白光劈出,正中雄狮胸膛。狮子啸了一声,拼尽最后的力气扑到少年身上。少年眉头一锁,第二招,第三招发出,委的又快又狠。身中三记杀手的狮子再也抵敌不住,化作一缕轰轻烟,少年的衣襟也被烧破了一大块。左琼惊骇更甚,拉满弓弦,正打算发出下一箭时,却见少年呆呆地瞧着地上的箭,忽然醒悟过来,喜道:“琼,是你?”
      “欧阳?”左琼难以置信地问,他丢下弓箭,紧紧拥抱住这个暌别半年多的老朋友。
      “你怎么到了这里?”
      他端详着欧阳的脸庞。和记忆中的欧阳相比,面前的欧阳明显瘦了很多,充血的双眸即便充满了喜悦,也化不去最深处那抹淡淡的哀愁。左琼用力拍了拍朋友的背,大笑道:“我说什么人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夜闯龙虎山,原来是你。那天你为什么抛下我们,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去了?”
      “我那天心乱如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琼,你不怪罪吧?”
      “哪里哪里,师姐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要来,非要偷偷上山呢?”
      “三更半夜的,打搅你们不太好,再者……再者,我想看看天池。”
      他忧郁的目光跃过左琼的肩膀洒向天池,于是左吕二人都发觉了他眼中的点点泪光。吕笛儿迟疑着问:“欧阳,你哭了?”欧阳忙伸手抹掉眼中的泪水:“我太脆弱了,对不起……我……我刚看了子华的坟墓……还有天池,所以……”
      二人无语。吕笛儿默默地从欧左二人身畔走过,来到天池池畔,池水中立刻映出自己清丽绝俗的容颜。
      “仔细往里面看。”欧阳说。
      于是,她看到了,在清澈的池底,仿佛有一面无形的镜子,倒映出左琼浅浅的身影。吕笛儿眯起眼睛,企图看得更清楚一些,可镜子中的影子仍是淡淡的,看不真切。“我看到了,可是看不清楚。”她转过身,对二人说。
      欧阳有些奇怪:“可为什么我见到的……她十分清晰呢?”
      “我不知道。”吕笛儿慢慢说,“琼,你呢?”
      “我知道。传说中的狐仙是因为见不到自己的情郎最终憔悴而死的,只有经历过分别痛苦的人才能在池中看见清晰的影像。”
      “你怎么知道的呢?”欧阳问。
      “二师姐告诉我的。”
      “肖大嫂?”欧阳大为惊诧,“她那么冷冰冰的,怎么会关注这种事呢?”
      “其实肖师妹也不是天生就这个样子的。”吕笛儿说,她的声音里透着痛楚,“在我四岁,也就是肖师妹十八岁的那年,一个男子伤透了她的心。有一段时间,她天天痛哭,伤心欲绝。后来,她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欧阳这才明白,为什么肖冉自始至终对自己都冷冷的,还有中秋那天晚上看见杨傍歌试图吻雷子华被她发现时,她的脸色为什么如此可怕。左琼显然也在思索,问了一句:“那个男子遗弃了她?”
      “我不能说,”吕笛儿断然说,“我和掌门师妹在师父面前立过誓,不能提起此事,所以,你们就别再问我了。”
      三人又默然了。一缕阳光洒入洞内,火红的太阳正艰难地从山崖上探出个头来。
      “天亮了。”左琼说。

      同一个朝阳。树林依旧。龙冰冰就在这林中踽踽独行。一束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亮了她几近透明的脸,她的双眸淡如水,清高而冷漠。虽然她的衣衫已有些褴褛,秀发中也夹杂也夹杂了许多树枝和枯叶,但她看起来仍那么的美,美得让人琢磨不透。
      她继续走着。渐渐地,树木变得稀疏了,林中甚至出现了几群破败的茅屋。这等荒凉的地方,会有什么人居住?
      龙冰冰想象着可能有苗人居住,这时正巧从一个茅屋中走出一个人来。令她奇怪的是,这个人穿着和中土人一般无二,他看见自己人时,脸上的惊异也只有比龙冰冰更大,突然他开口了,说的竟是标准的普通话:“你是谁?”
      龙冰冰心中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双眉一簇,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飖派,”犹疑一番之后男子答,“你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姓龙,只想到对面去。”
      “那你只好绕行了。”
      “为什么?这里不是有路么?”
      “这是青飖派重地,闲人免进。”男子说着瞟了她一眼,“凡进入者杀无赦,我看你年纪挺小的,不要白白丢掉性命。”
      “多谢你了,我倒想看看小有名气的青飖有什么真才实学呢。”龙冰冰淡淡地说。男子脸色立刻变了,他不再说话,而是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哨子,放到嘴边。
      登时,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
      龙冰冰不等哨声结束,就已冲了进去。

      这才发现,小小的屋子中竟住了这么多的人。他们从屋中探出头来,有的还赤着上身,手持法宝,目光茫然地瞅着四周。然后刚才和龙冰冰谈话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异常凶狠:
      “杀死她。”
      如果这些人还不知所云,当他们看见龙冰冰时也明白了。他们脸上的表情立刻转为凶狠,接下来的一秒钟内,咒语和光束从各个方向向龙冰冰打来,被她向上一跃避开了。与此同时,她素手一挥,白光闪过,一个男人胸口中招,颓然倒下!
      “杀人了!”
      她的耳畔充斥着人们的叫喊,哨声又响起了。
      人仍如洪水般涌来,渐渐地龙冰冰发觉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了。短短几秒钟内她的前方、后方和左方已布满了人,而右侧似乎因为疏忽没有多少人把守。毫不犹豫地,她已向右边冲去,几个人慌慌张张地上来阻拦,被她三下五除二地打倒在地,血如泉涌。
      时间证明她做出了一个大错特错的决定。
      那几个人刚倒下,其他人便追了过去。龙冰冰凭着惊人的敏捷,蹿进一条小弄里,可当她发觉这条小弄是条死路时,她慌了。抬头,竟是矮矮的屋檐遮住天空,根本无法飞行。耳听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她素来冰冷的掌心竟也渗出几点汗水。
      怎么办?
      龙冰冰虽惊不乱,立即转身,两道凶狠的白光闪过,人群耸动了,露出一条道来。一个人响亮地骂了一声,与此同时,轧轧声响,一道铁门迅速下落,眼看自己就要成为瓮中之鳖。龙冰冰一咬牙,人们只觉白光刺眼,接下来看到的就是一条龙,浑身皆白,向着门外猛冲!
      如离弦之箭,又似白驹过隙,已至铁门边。
      亦是此时,一条黑影迅速从人群中蹿出,手中的铁剑发出青光,直取冰冰!
      冰龙一拧身,避开了,但这一点时间,显然也是浪费不得的。
      ——呼的一声闷响之后,她的眼前立刻漆黑一片,接着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是麝香吗?),龙冰冰明知不对,却无法阻拦香气闯入鼻宫。
      呼吸越发困难,连眼皮也变得有千斤重,大脑虽然还在转动,但变慢了……模糊了……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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