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御神决》剑寞

53、36、邂逅

　　三人在林中快速地走着，马龙二人脸色虽然漠然依旧，但倪昙昙明显地感到周围的压迫感消失了大半，或许是因为只有离开那些人，她们心中的大石才落了地罢。又过了一会儿，林子后面传来了一声石破天惊的震吼，龙冰冰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冥幽教动手了。”她说。
　　“妹妹你说冥幽教会杀了那头神兽吗？”
　　“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那本事了。”

　　泪雨峰。雷子华坐在屋中，她的师姐弟都在为新一轮下山行动而奔忙，但掌门师姐坚持说雷子华这几天脸色不好，需要休息一下，所以她便闲下来了。
　　她正襟危坐在床头，想趁这点时间温习一下功课，可运了老半天气，心就是静不下来。她内心的湖中早已溜进一条小鱼，在湖水中游动，永不停息。
　　人已走了，可为什么这条鱼儿还在湖中来回穿梭，扰乱她的心呢？
　　她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然后门开了，小铃走了进来。见雷子华坐在榻上，问：“四师姐，你在做功课是么？我没打搅你吧？”
　　“哪里。小铃，坐。”雷子华说着拍了拍身旁的炕，小铃坐了上去。“东西都准备好了么？”雷子华问小铃。
　　“嗯。”小铃说着叹息一声。雷子华还未见过自己这个活蹦乱跳的五师妹有叹气的时候，有些担心：“小铃，什么事不高兴了？”
　　小铃簇着眉想了想：“没有。”
　　“那你为什么叹气呢？上次你没能下山，吵得跟什么似的；这次可以下山了，你还有什么难过的？”
　　“四师姐，我害怕。”
　　雷子华凝注着师妹的小脸：“嗯？”
　　“我真的非常害怕，这几天晚上我天天做噩梦，要么是你们中的某个人被杀死了，要么是我死了，”说到这里，她神经质地抖了起来，“师父死了，绿水的许多师兄死了，我……我怕……”
　　她忽失声哭了起来，将头埋在师姐的怀里，不住抽泣；雷子华轻抚着小师妹的脊背，想说些安慰的话语，但嘴是干涩的。
　　是不是因为她所牵挂之人，亦是远隔千山万水，生死未卜？
　　渐渐地，小铃平静下来，坐直身子。雷子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小铃说着擦干泪水，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师姐，“你呢？”
　　“我？”
　　“别以为大家看不出来。自打欧阳走了，你就天天失魂落魄的，连我这个小孩子都看出来了，吕师姐，何掌门师姐她们没看出来才怪呢。”
　　雷子华脸红了，小铃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丝毫不给人半点面子：“不许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你难道不喜欢他？”
　　雷子华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又羞又急，斥道：“再说我就出去了。”
　　“不要转移话题嘛，你想想，难道你一直见不到他，就一直这么思念下去，最后憔悴得不行了？”
　　沉默。雷子华突然崩溃了：“我知道我很傻，可是没有办法……”
　　“欧阳真是个笨蛋，”小铃斩钉截铁地来了一句，“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师姐要是不忍心，我替你收拾他。”
　　“小铃你消停一会儿好不好？”
　　“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小铃装出一副大人模样，沉着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雷子华望望师妹的背影，嘴角漾起一丝微笑。
　　“这孩子。”
　　笑容随及消失了。小铃寥寥的几句话触到了她的心。她伫立窗前，窗外春色荡漾，桃红柳绿，一对黄鹂鸣叫着飞过，她雪白的身影愈显单薄。
　　“我真的如此对他念念不忘么？”
　　她扪心自问着。
　　良久。又轻轻一笑：
　　“也许吧。”
　　声音落下，只留下一个身影，久久伫立窗前。
　　久久。

　　这一次惊龙之争，作为武林一大门派的龙虎派反应显然迟钝得有点过了分，直到四月，一行人才来到土寺附近。其实现在距惊龙出世的言语传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小镇上的外来客也早已走了大半。现在，他们在小路上缓缓行进，阳道抬头望着弯弯月牙儿，似乎对它抱有浓厚的兴趣；何月在后面走着，秀眉微颦，突然道：“师伯，您看冥幽教他们得到惊龙了吗？”
　　或许是因为话题过于突兀，或许是因为何月地位已经非常比寻常，正在大声说笑的吕笛儿和左琼立刻静了下来，一齐望着阳道师伯。阳道想了想：“最近江湖上好像没有此类传言，不是么？”
　　“那您的看法呢？”
　　“我嘛……没有。”
　　“有什么根据吗？”左琼问。阳道看了左琼一眼，笑了。
　　“人的思维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东西。”他说，“思维是感性的，很难说是建立在什么根据之上。我的看法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那你总得有一定的事实才能得出这个结论吧。”
　　“我的依据就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冥幽教销声匿迹，有地人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遇见鬼了。土寺是土龙泪玉惊龙所在地，是天木娘娘倾其一生心血所守护的，岂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阳道轻快地说，“不过今天的月亮多美啊，你们难道不觉得么？为什么只是讨论惊龙泪玉这些繁冗的小事呢？”
　　“小事么？”小铃压低声问，接着发现身旁的雷师姐脸色有些不好看，仅一怔就明白了她难过的原因：“放心，你的欧阳遇不见鬼的。就算遇见鬼了，以他的本事，那堆鬼们也只有磕头求饶的份儿。”
　　雷子华听她说得风趣，轻轻一笑。接着吕笛儿加入话题：“四师妹，有事么？”
　　“你这当大师姐的找到如意郎君，就不管那个独自神伤的四师妹了，”小铃刻薄地说，“要我说，瞧你们这一路蜜里调油的，我都怀疑你们俩个等得了等不了这三年……”不等吕笛儿来打，就躲了开去。
　　咝咝。
　　一行人停了下来，仔细倾听着。何月用很轻但很肯定的声音说：“有人在附近。”
　　他们都向四周望着，小道右侧几步开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另一边是一条溪水，很显然声音就是从林子中传出的。吕笛儿莽撞，笛虹光芒闪烁，便要往林中看个究竟，被何月一把拦住：“别打草惊蛇。”
　　可过了一会儿，林中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而且比适才还大了几分。
　　“难道他们一天不出来，我们就一天按兵不动么？”
　　“掌门师姐，你说林子中便会不会有怪物啊？”小铃问。显然两个月前泉珂美的那次攻龙虎山给她留下了一个极为不快的印象，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有可能。”雷子华说。
　　“不是，”阳道再次发话了，“是冥幽教。”
　　话音刚落，一个轻柔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呀，阳道真人，猜得真准啊。”接着一个少女翩跹而至。文心清。
　　“辉月使不在？”
　　“姐姐近日懒得理江湖上这些琐屑小事，就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出来代劳了。”文心清甜甜地笑说，同时中指一弹，一枚火箭拖着长长的尾巴飞上天际，化成美丽的烟花，“既来之，则安之，为何不多呆一会儿呢？”
　　“你发出信号好让附近的同伙都过来围攻我们？”吕笛儿问。
　　“不错。”
　　何月冷笑：“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奈何得了我们？”
　　“当然奈何不了，但我身后还有好些弟兄呢，只要我一发号施令，就会像恶虎扑食冲出来。阳道真人、何掌门想逃脱当然是易如反掌，但其他人，”她目光留在小铃等人身上，笑容忽然冷了，“纳命吧！”
　　说时迟那时快，五十余人从林中蹿出，向他们扑来。嗖地一声，左琼长箭带风，正好射死一人，文心清面上一寒，几点寒光向他打去。没过多久，他二人便斗在了一起。小铃大声道：“大家快点打，否则妖人的援兵到了，就甭想逃出去了。”余人听到，更是玩命死战。
　　敌人太多，阳道等人一下就被冲散了。小铃看不到同门师姐弟，心中大急，被一个冥幽教中人打倒在地上，那人眼睛眨也不眨，刀光闪闪，就要取她性命。可亦在此时，一柄剑带点点绿光，从人群中闪入。小铃一见那柄剑大喜，叫着：“四师姐！”那剑的主人——雷子华奔了过来，架住敌人的大刀，救了小师妹一命。
　　“你没事吧？”
　　“没事……”小铃站了起来，一颗心还因刚才的九死一生跳个不停，“四师姐，你——小心后面！”
　　但话已经太迟了：雷子华诧然回首，一根锁着重重黑气的棒子已经离她不过五寸，棒子后面是一张狞笑着的面孔。棒子触到肌肤，她便犹如被雨打落的翩翩蝴蝶，无力地拍打着翅膀，口中发不出一点声音，无声地坠落……
　　“师姐！”
　　她听见了小铃的叫喊，是那么的悲愤绝望，她甚至可以看见小铃眼中的泪水。接着，两个冥幽教中人逼了过来，把她的视线阻断了。
　　我要死了么？
　　然而，她没有昏倒。；被击中的右腿同废了一般，但每个最基本的生命都会有的求生欲望唤醒她拾起长剑。
　　绝不能，这样，死掉！
　　“青华。”她呼唤着长剑的名字。长剑知主人心意，浑身散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绿光，燃烧着，呼啸着，向二人击去。
　　二人闪避。
　　不等到提醒，青华就已飞到主人身畔，雷子华坐在剑柄上，剑身突然飞起，向远处飞去。二人紧紧相随。
　　她觉得有些恶心，右腿还是疼着，雪白的肌肤带着隐隐的黑色，兴许是中了毒。
　　抬头，便是皎洁的明月。那一刹那，雷子华心头一片惘然，既不知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青华要把她带到哪里。
　　她精神越来越差，也许，还未甩掉两人自己就先得昏厥在剑上了。
　　接着，她看见前方有数十个身着异服的人飞来，冥幽教的援兵来了。
　　怎么办……
　　可事实不需要她考虑了：那群人显然已经发现了她，立刻，一条火蛇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她急忙躲过，火蛇从她身畔飞过，炽热的气流刮得她脸上生疼；接着，她惊恐地发现冥幽教教众已经把她团团包围，其中有几个显然是教中的高手。这种人一个自己都打不过，更何况这么多围着自己了。
　　她已然无幸。
　　她凄然向月亮望了一眼，后者还是那样孤傲，那样清冷，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青芒已结结实实地击在她的背上。伤上加伤的她再也支撑不住，从青华上栽了下来。
　　五十米的高度，只是短短的一瞬。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或许是幻觉吧，可接着白光闪烁，她的人已被一双臂膀轻轻接住。她抬起头，月光洒落的，是那似曾相识的容颜。
　　疼痛蔓了上来，她轻轻一笑：“是你。”
　　然后她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