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御神决》剑寞

50、33、门

　　出来了！
　　——最初的烟雾散去之后，欧阳发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头八头八尾的怪物。尽管个头比火龙稍小，但面容凶恶得多。死尸模样的人自到土寺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冥幽教之人早早觉察情况不对无影无踪。
　　怪物喘息方定，极缓极缓地转动身躯，粗糙的皮肤和地面接触，发出极不悦耳的摩擦声。它扭动的速度是这么慢，好像每转一分都要花费若干气力，又好似每个关节都生了锈，加了锁，因而转动不灵。
　　原来是一个笨家伙。女人想，或许是想给自己心仪已久的冯师哥一个深刻点的印象，朗声道：“师哥，看小妹我料理了这家伙！”
　　“莫师妹，别莽撞！”
　　但莫师妹手持双剑，已向怪物斩去。和每个平时行动缓慢、关键时刻迅雷不及掩耳的爬行生物一样，怪物其余部位纹丝不动，但一张口已咬住了女人的右臂，速度快得都看不清晰。冯程眼前一霎，莫师妹便倒在地上，右臂生生被卸了下来，断臂处血如泉涌！
　　“师妹！”其余六人大恸，冯程大声叫喊道。莫师妹勉力抬起未断的左手，但手抬到一半便软软垂下——她昏死过去了。
　　再也没醒来过。
　　——当啷一声，血染的左手手指松开，掌中剑掉在地上，撞出最后的一点火花。怪物一张嘴如狗叼肉般叼着刚刚卸下的半条膀子，鲜血顺着喉咙一点点流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如此之烈，足以勾起每个人深藏心底的兽性。
　　怪物大为兴奋，其余七口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在土寺前久久回荡；同门师妹的尸体就在眼前，六人的表情只能用“面无人色”四个字来形容。
　　——无人敢妄动，只听怪物高一声，低一声地吼叫着，与此同时，衔着人肉的口咧开，露出长长的獠牙，开合着，竟连肉带剑一同咽了下去！
　　半数的人已经发抖了。怪物咂咂嘴，似乎对法宝的味道不是特别满意，向地上的剑望了半晌，这柄剑的另一半此刻正在它肚里作长途旅行。然后，它衔肉的口也吼了一声，二八十一六只眼齐放凶光，一条巨尾向欧阳劈头而来！
　　这么一个硕大的尾巴，带着淡淡黑气，即使末梢也有一个人的腰的那么粗。怪物似乎一心要致欧阳于死地，速度快得骇人。轰的一声巨响，尾巴击到了土寺墙壁上，登时墙头出现了一个象腿粗的缺口。
　　怪物一击不中，怒吼连连，八只脑袋，八张血盆大口，一齐向欧阳狂咬。口未到，先至的黑雾就已叫人心惊胆寒，巨口之中更有一种强大的吸力要把靠近它的人吸进肚去。欧阳自是知道被这种东西咬一口后是什么光景，使出全力与之搏斗。但见他体内寒气流转，施到极处时，他的人浑身上下似也笼罩着一层白光，身上散发的阵阵寒气只逼得六人一步步向后退去。到后来更是忽红忽白，变化无方。可半天下来，却是谁也奈何不也谁。
　　欧阳见寒冰和血玉之力都奈何不得它，何况一人一怪激斗这么久，自己纵不落下风，耗了这么多体力，愈发疲惫；而那八首怪物体力充沛，无一毫衰减的现象，不禁大急。情知再这样下去，非丧命不可。危急之中，长袖卷出，一下子卷起地上长剑，长剑一落入他手中，光芒大盛，他孤注一掷，虎吼一声，剑如流星，对准了怪物的脖子……
　　咝咝。
　　两秒钟后，剑尖从一头的脖子中洞出，兀自发出幽蓝光。兽头本能地一甩，欧阳被直直甩了出去，正好落到怪物巨尾创造的废石堆中。一块利石磕破了他的额头，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额头兀自疼痛，但他恍如不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八头怪物身上。怪物其余七头哀嚎着，蓦地一张口，想将洞穿它脖子的长剑咬掉，不料用力过大，长剑啪地一声断为两截，半截在口中，半截还在肉里。
　　六人见自己同门师妹惟一一个遗物——一双剑，竟落得这般下场，都呆住了。半晌，一个人忽跪倒在地，掩面失声哭了起来 ……
　　……没有眼泪，但声音凄厉，犹如野兽临死的哀嗥。
　　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人实在不比动物高明得了多少。面对天地创造的邪物，人也会死，就犹如他们所捕捉到的猎物，终究会被杀死一样。
　　没有人理会这个哭泣的人。因为此时，怪物竟把自己受伤的头颅生生咬了下来，它莫非是神志不清了，否则又怎会干出这等直等于自杀般的事儿来？
　　头颅接触地面，立刻变成了石头。八头怪——此时是七头怪，身子剧烈颤抖着，每一只眼都流露出苦痛的神色。欧阳大喜，欢呼出声，但声音到一半就哑了——那怪物圆桌般大的伤口处，竟吹气球般出现了一双眼，起初很小，起来越大，接着是鼻、口、脖颈……
　　这怪物居然能再长出头来！
　　刚长出头的怪物仿佛很累，伏在地上不断喘气，但二八只眼仍看着欧阳，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清楚无误地告诉他他此刻的处境。
　　“只要我一恢复过来，我就会报仇的。”二八只眼在说。欧阳也知道，现在是攻击的大好时机，一旦错过就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但他确实没有出手，这一刻他的心竟茫然了，眼前这个怪兽，究竟人力能不能将之毁灭？
　　时间毕竟不等人的。
　　耳听怪物八个头又一次开口长啸，欧阳便知道它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想到了龙冰冰。
　　其实最初他和这怪物斗法时也想到了她，只不过最初想得是如果她来，二人合力，多半就能把这家伙料理了。而现在，他则庆幸冰冰没有跟来。
　　既然它无法战胜，多一人来送死又有什么好处？
　　奇变陡生：原本毫无异样的土寺蓦地抖动了两下，就无声无息，只是原先土寺四周全是光滑的石壁没有入口，现在是墙壁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门。青飖派的人大喜，一人抢着上前，想去开那扇门，不料连门把手都沿未触及，怪物便怒嚎一声，八尾齐出，将那人高高卷起，重重摔在地上，摔得他粉身碎骨。余人怕了，眼睛紧紧盯门，均不敢上前。
　　怪物摔死那人后，转头对付欧阳，欧阳也只得抖擞精神，小心应对。几十招下来，欧阳发现那怪物十分惧怕那扇门，几次打到跟前立刻转移战场。也不知是为了求生，抑或是仅仅出于好奇，欧阳身子跃上半空，如离弦之箭，目标却是那扇门！
　　嗷……
　　欧阳可以听见它惊怒的吼叫声，接着八排獠牙向他咬来，他身子疾转，还是未能幸免，一声轻响，长牙已透过他的衣衫，撕裂他的皮肉，鲜血淋漓！
　　咬紧牙关，连指甲都深深陷进肉里。欧阳不但没掉下，速度反而快了一倍！
　　怪兽还想再攻，但巨尾伸到一半，就被那扇门散发出的魔力给挡了回去。因此，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欧阳站在门前，用昔日肉嘟嘟，如今瘦长，甚至还沾着自己的血的手指，抚摸着那道门。
　　手指最终停留在扶手上。
　　推开门，面对的将是怎样一个未知的世界？
　　但他没有细想，也无暇细想，抬起脚，顺顺利利地迈过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