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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32、霉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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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龙虎山约□□公里远的地方也在飘着雪花,适才青山弟子送欧龙二人到这里后离开。泪雨峰上诸人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耳边,还有雷子华三天前夜里在天池池畔的那两个字:
“是你。”
自打欧阳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欧阳就喜欢上她了,直到那个冬夜,她楚楚动人地立在池边,说出那不平凡的两个字时,他却决定要走了。
也许我这是自找的。他心想,一条惊龙又没有多了不起,我为了它离开龙虎山是否值得?
于是他惘然了,抬起头看着灰白色的天空。冰冰就在他旁边:“如果想她的话现在赶回龙虎山还来得及。”
“我……我没有……”估计他自己也觉得心虚,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冰冰又说话了,还是那种淡淡的口吻:“用不着否认啊,喜欢一个人又不是错。”
“那……接下来怎么办?继续走吗?”
“等咱们优哉游哉地走到土寺,惊龙早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你修为也不低了,飞过去应该可以的。还有,”她警告说,“现在无论正派邪派都不惜一切代价想得到惊龙和泪玉,所以那里很危险,一定要小心才行。你那玉能不用也尽量不用了,免得让人惦记。”
这双脚一离地速度自然快得多了,只消三个对时就看见了土寺的轮廓。
二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到附近的一个小村子看看。村中人貌似很信佛,一路上遇见了大批善男信女。但不知为何,欧阳从觉得有一丝淡淡的压迫感,冰冰只说了一句:“许多人已经先到了。”
接着,他们又看见两个人:白衣飘飘,一个脸上永远带着冷漠,另一个带着淡淡的忧伤。后者正在摊前挑拣东东,抬头看见欧龙二人,忧郁双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欧阳?”
“倪姑娘,马姑娘,你们也来啦。”倪昙昙正在挑银饰物,见他二人到来立刻决定:“也给你们买一个吧。”说着又拣了一根珠花银簪和一头小银牛:“欧阳,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属牛的吧?”
“对。”
“左琼呢?”
“他属耗子的,比我大六个月。”
“那么师傅,我要两支簪子,鼠和牛。”摊主欢欢喜喜地收了钱,倪昙昙对龙冰冰说:“妹妹你插上这支簪子吧,肯定好看。”
“那就多谢啦。”龙冰冰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但不知为何却对倪昙昙颇有好感,她小心翼翼地把头发上的荆钗拔下,插上珠花。本来她就已经很美丽,插上珠花之后,只见银光闪烁,衬着她清丽的容颜,宛如仙子下凡(她本来也不是人嘛)。倪昙昙瞧得呆了一下,才向欧阳说:“她是你女朋友么?这么漂亮。”
“不是的,倪姑娘你千万别误会。”
倪昙昙一笑:“逗你的,认真什么嘛。妹妹,你姓什么?”
“龙。”
“那我就叫你龙妹妹好了。对了欧阳,”说话的同时,银鼠已经塞到他的手里,“如果你以后见到左琼,就……就麻烦把这给他,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欧阳想问:“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接着他又想到了琼和吕笛儿订亲的事情,自己要不要告诉眼前的这位姑娘呢?
倪昙昙见欧阳神色古怪,淡淡一笑解释说:“其实我挺喜欢他的,一年前和他分别时我还哭了好几天。后来好容易见到了,师父却去世了,一路上他跟他那些师姊又聊得那么融洽,我想……或许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留个银鼠给他,也算是个纪念吧。”
“倪姑娘……我不是想叫你难过,但琼他——他已经和吕姑娘订婚了。”
“是那个吕笛儿吗?”
“是。”
“那你把银鼠送给左琼时再替我添一句祝他二人幸福美满。”
“好的,我一定传达。”欧阳不禁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要节外生枝地提那么一句了,不过倪昙昙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多么难过,抑或是她仅把痛苦埋在心里?
夜。人与大自然只隔着一堵墙,墙外是大雪纷飞,墙内是辗转难眠。
到达这个小村的人愈来愈多,但没有一个人迈进土寺一步。每个人,无论正派邪派,都好象有一种微妙的默契,既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也怕自己一抢先,余人便起而攻之,自己反而白白丢了性命。
墙上有一个洞,不大,却时时有寒风灌进。凉风灌进自己的被子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所以欧阳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这时,洞中又有东西进来了——
——不过这回不是风,而是一道黄芒。欧阳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赤着脚,散着发,睡意却已消了大半。屋外一人噫了一声,黄芒似漫天散沙,如金蛇狂舞,咆哮着,飞舞着,向他卷来!
哗啦哗啦之响不绝,却是光束穿过茅屋时屋子本身的呻吟声。终于,房子吐了一口浊气,软瘫在地上,成了一堆废物。这人是土系的,不过造诣比吕笛儿可高多了,沙粒忽如大海奔腾,忽如乳燕呢喃,变幻莫测。欧阳自知这种东西打到身上绝对不好受,避又避不开,一手阴一手阳,在身前划出一个硕大的圆圈,硬生生挡了那人一招。
光芒大盛,如流星划过天际,又复消失。
欧阳这才看清袭击自己之人是一个冥幽教中人,看样子还颇为年轻;此时他双眸血红,每一只眼都流出了红色的泪,血泪!
与此同时,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竞也妖异地发出了蓝光。
欧阳大骇转身,见那人的面部竟出人意料地变得朦胧扭曲,好似一张油画被人抹了一把似的;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的人已化作一股气,比寒流更甚,紧紧地缠住了他……
阴冷的气息漫了上来,无数孤魂野鬼犹如吸血蝙蝠扑向猎物,他想挣扎,却无能为力。
愈来,愈紧……
欧阳似乎能听到自己灵魂出窍的声音,他已无力挣扎,只能任由幽魂摆布。
走向死亡……
亦在此时,血玉蓦地亮了起来。幽灵犹如触电一般,叹息着不舍地离开了欧阳。欧阳慢慢跪倒在地上,双手扶地,身子抖个不停。
血玉也无声无息。
半个时辰后,他站起身,不无后怕地望着四周,鬼魂没有出现。
人也如此。
——但怪事一件挨着一件,又一个人落入欧阳的视线。血玉蓦地狂怒起来,热量源源不断地从它里面涌出,烧灼着他,令他窒息。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那个人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自己一定要将之碎尸万段。而实际上,这个人自己连见也从未见过。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仇恨的缘由。血玉跳动,颤抖,像某种神秘的符咒,促使着拥有它的人为之拼命。欧阳尽全力和这个疯狂的念头搏斗着,眼中还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怨怼的神色。那人察觉到了,头也不回,一条黑索闪电般击了过来。血玉飞出,索玉相交,火星四射,二人均是一震。
那人喉咙中发出一种介于尖叫和狼嗥之间的声音,身子纹丝不动却直直向后退去,活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在牵引着他似的。月光流泻,照在他枯干的脸颊上,没有一丝活气;朔风吹得他前后左右的树枝沙沙作响,使得场面更加阴森可怖了。血玉的热量已经席卷全身,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强烈要求着欧阳追上这个怪人。欧阳吸了口气,腾空而起,跟在那人后面。那人毫无知觉,继续向前。
行着行着,欧阳陡然发觉这是通往土寺的路,难道这个半死不活的怪人也在打惊龙和泪玉的主意?就在他思前想后的过程中,自己已经来到了土寺面前。血玉越来越热,像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热气流走,欧阳只怀疑自己的血液是否已经达到沸点,接着便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仿佛又回到神龙渊中,火龙面前。
“谁在那里?”忽一人喝道。也不等他回答,一道凌厉至极的光芒便朝他痛击。欧阳心中连连叫苦,怎么今晚遇到的人个个都不分好歹就要自己的命?自己也没打算伤他,迅速躲开了。对方连变了好几种法术也奈何欧阳不得,虎吼一声,人从树后跃出。又是冥幽教中人。
欧阳一见是冥幽教的,登时想起刚才的诡异法术来。转身就欲离开,不料刚一转身,见眼前灯火通明,七人手持火把挡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人看了看欧阳这身打扮,面露讶色(起先那个冥幽教人把屋子打塌的时候,连他的外衣什么的都压在废墟里了,所以现在欧阳穿得依旧是睡衣睡裤,十分不伦不类),接着又看到了冥幽教中人,料想这衣着古怪的家伙既和冥幽教的人同时出现,也是冥幽教妖孽了。眼中的讶色立时变成了怒火。
欧阳却恍然不觉,迈步便要从他七人旁边穿过,却被为首之人一刀砍来,险些着了道儿。欧阳大惊避开,为首之人大喝,如半空打了个霹雳:“冥幽教妖人还不快快引颈就戮?”
欧阳听他言语,想是把自己认作冥幽教教众了,急说:“这位兄弟你误会了,我根本不是冥幽教妖人,你有机会问问阳道真人便可知道……”
噫!他不说阳道还好,一说阳道正好触到这人的痛处,好比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他咆哮:“阳道便怎了?瞧不起青飖派是不是?妖孽我告诉你,我冯程今日不取你项上人头便不姓冯!”欧阳心中叫苦不迭,今日定是碰上什么凶星了叫自己遇见这么多人和自己过不去。几招一过,欧阳已察出这人功夫华而不实,连吕笛儿都远远不如。几次想摆脱他都没有得逞;想给他吃点苦头叫他知难而退,不料这人天生一种倔脾气,硬是缠着他不放。
欧阳见其余六人纷纷抽出兵器,欲上前帮助,想道再打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心中主意已定,先将他七人打趴下再说。冯程似乎也感觉到欧阳的招数忽然狠了起来,愈发吃力。六人见状立即加入战团。却见欧阳大吼一声,身前多了一道红白不定的光芒,映得他的脸孔随着颜色的变化忽冷忽热。
“这是什么招数?”一个长辫子的女人问冯程。
“多半是妖法,莫师妹,你离远些——”
——亦在此时,光芒暴涨,如两极上空的极光,燃烧着,流动着,向七人逼去!欧阳一使出此招,立刻后悔,以那个姓冯之人的功力,活着接这一招几乎不可能。
但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眼见光柱已呼啸着席卷了冯程适才站立的地方,发出一声爆响后才消失。欧阳睁开眼,以为自己会看见血肉模糊的一团,但没有看到。
“冯……冯公子?”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接着他发现那七个人站在五步开外的一块大石板上,“冯公子,我适才没有伤到你吧?”
冯程气咻咻地转过头,一见他脸上立刻露出了骇异莫名的神色。欧阳被他恐怖的表情吓着了,嗫嚅道:“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冯程没有回答,脸上骇怖之意更加明显。欧阳猛地醒悟过来,回过身,眼前的景象就仿佛堕入了最荒诞的噩梦里。
刚才光柱打到的地方——确切地说是一棵古树——已经消失不见,接着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那坑好似旋涡,愈来愈大,周围大到树木,小到虫蚁,都被卷入其中。
——这就罢了,旋涡出现不久,大地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与此同时,袅袅黑烟从旋涡中升起、蒸腾,飘荡在半空阴魂不散。旋涡处抖得只有比四周更加厉害,尤为恐怖的是,旋涡之中有一个什么东西,正挣扎着从地底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