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御神决》剑寞

34、24、亡

　　欧阳花了一定的力气才找到了左、吕、何三人。又一次在欧阳意料之外，三人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半年的不见日光，使三人肤色白得可怕。左琼的声音透着四分欢喜，六分惊讶：“欧阳？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师父师伯来救我们了吗？”
　　“猜对了。”欧阳笑着说。吕笛儿急问：“那她人呢？”
　　“阳道真人和瑞婆婆正和黑朽斗得难解难分呢。”话音刚落，何月已道：“快走！”和大师姐双双抢在前面。左琼对欧阳道：“快跟上我。”“是。”欧阳说，紧紧跟在三人后面。
　　一出洞，四人的眼睛立时直勾勾地盯住天空：此时曙光将现，三人在空中斗得正紧。欧阳仅看得几眼，便知黑朽和阳道不分伯仲，最叫人担心的是瑞婆婆。就他向上看的那几秒钟内，她已数遇险招，虽然每次都化险为夷，但欧阳的掌心已沁出了汗水。“啊”一声娇呼，欧阳这才发现马倪肖雷杨五人已来到林中，倪昙昙来到欧阳身畔，刚才的惊呼声便是从她口中发出。马妮的脸上竟也露出了些许焦虑，只是敌人太强，自己爱莫能助。
　　事情的发展比这欧阳预料的要快得多：黑朽似乎看出瑞婆婆的不支，一招招均打向她。终于，一道蓝光闪烁，如毒蛇张开大口，咬中了瑞婆婆；鲜血，是朝阳中最凄美的一朵朵寒梅，为衣衫添了一分明艳。
　　亦是此时，月龙出现，龙吟直上天际！黑朽嘴角露出一丝隐隐的冷笑。
　　终于出现了。月龙，我一直在等你。
　　或许愠怒的龙吟是它的回答，月龙笔直地向老人冲去——
　　——地上，十人的呼吸几乎停顿。
　　光芒出现，划过，后消失。
　　欧阳心中一寒。
　　果真，光芒后是瑞婆婆更加疲惫的面孔。阳道和黑朽都注意到了，只不过一个担忧，一个欢喜。终于，瑞婆婆下来了。或许她下落的姿势仍端庄而优雅，但双足一触地她便昏倒在地上。娇美的容颜透着死灰，明亮的双眸紧紧闭合，浅色的衣衫带血。
　　倪昙昙脸上的最后一分血色也已消失，泪水划过珊瑚般的面颊，声音透着哽咽。
　　“瑞婆婆！”欧阳刚向瑞婆婆迈近一步，蓝光自黑朽杖尖喷薄而出，纠结着向欧阳打来：“动手吧！”
　　欧阳退无可退，还了一招，登时禁受不住，鲜血从嘴角渗出。
　　“欧阳！”他可以听见倪昙昙和雷子华的喊声。他拭拭血迹，这时又一道光打来，血玉飞出，变大，和盾牌仿佛，挡在欧阳面前，那一道蓝光正好打在玉面上。那一刻，欧阳浑身仿佛被电击一般，他和玉之间有了一座桥梁，他和玉又好似熔在一起。
　　他定了定神，平时龙冰冰教自己运用法术和话语在脑中犹如大海般奔腾不息，他撷取其中一朵海浪，血玉竟如其所愿，向上飞起，红光大涨！
　　他之后才隐约领悟到，血玉当中刚猛如火的法力和冰龙给予自己的那些融合在一起了。而当时，黑朽也是吃了一惊，玉杖相触，血玉上的烈焰如潮水般涌来，和阳道的汇合在一起，更加锐不可当；同时，血玉上红白变幻，焰浪中更是有一股极细极寒的暗流，忽强忽弱，摇摆不定。接着发生的事，却是冰龙受寒气所激，冲入战团——
　　我不能让欧阳死。
　　少女远远地站在林中，看到这场景手中的烟袋轻轻转了一个碧绿的圈子，“两条了。”她喃喃说。
　　黑朽头上已有汗水，心中更是一片彷徨：阳道和欧阳已不易对付，再加上月冰二龙，自己非输不可。
　　于是，蓝光飞出，这次的目标却是雷子华！
　　他大概是觉得阳道是她的师伯，弟子有难，师伯一定会去救的吧。
　　也的确有人救了，救的人却是欧阳。
　　不暇细想，欧阳已奋力挡在雷子华面前，那一束光，全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鲜血喷出，染红云霞。
　　身子，向下直坠。
　　摔在地上。
　　人事不知。

　　人毕竟还是活着，没有死。所以当欧阳醒来时，自己一个人躺在一张软榻上。胸口如火焚般的痛楚自是不必提了，接着，龙冰冰从屋外走了进来。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似的，安祥而宁静，所有的树都在月光的淋浴下酣酣地睡着，偶尔懒散地动一动身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冰冰……”欧阳挣扎着想坐起，可伤痛便像一个大铁锤在他胸膛上狠狠地击打着，让他根本起不了身。
　　“不要起来，”龙冰冰说着轻轻巧巧地坐在他的床沿，“你这一次受的伤比上回火龙那一役受的伤还要严重，好好休息才是。”
　　“是。他们……都走了？”
　　“没有。”
　　欧阳松了口气，喃喃自语：“谢天谢地！”又呆望了天花板半晌，才努力地，试探着问：“那个……冰冰，雷姑娘……她有没有受伤？”
　　龙冰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她很好。你替她挡了一招，若不是你身上同时拥有我和血玉的法力，现在早不在了。”
　　“哦。”欧阳说着，又沉默了。
　　“冰冰，其实当时我没有多想，只是……嗯，不想让雷姑娘受伤，所以我……”似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沉默，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龙冰冰秀眉一簇，淡淡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欧阳说到一半的话又顿住了。她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最终道：“有人来了。我先出去了。”说完话就离开了。接着，门又吱呀一声开了，雷子华柔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若干情感也只能化为三个字：“雷姑娘！”
　　四目相望，欧阳说：“你憔悴了好多……”说话的同时，雷子华已经来到了他的床前。她的确是比原来憔悴了：皓白如玉的面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惆怅，痛苦的双眸中含着两泓清泪，如同清晨白玫瑰花瓣上的滴滴雨露。欧阳看见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
　　“没事。”雷子华说着勉强一笑，泪水却顺着双颊缓缓滑落，“谢谢你不惜性命地救我。”
　　“不谢。那你为什么这么伤心？——莫非阳道真人出了什么事？”雷子华摇摇头，泣道：“瑞婆婆……瑞婆婆她——”
　　欧阳的心仿佛被掏空了：“瑞婆婆怎么了？”
　　“你倒下后，黑朽就要逃走。阳道一人拦他不住，瑞婆婆为了不让黑朽逃走，支撑着要和他斗……结果被黑朽的，骷髅头，一口吞了进去……”或许是因为重伤的缘故，欧阳眼前一黑，险些又昏过去。雷子华忙住了口，神情甚是惊惶：“对不起，欧阳公子，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欧阳眨着眼，双眼是干的，良久才挤出一句话：“黑朽呢？”
　　“瑞婆婆死后，阳道也无力拦住他，最终他逃走了。瑞婆婆她这几天待我都很好，可是……可是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倘若你没有受伤，瑞婆婆……瑞婆婆她也不会坚持上阵，丧命在黑朽手里……倪姑娘不停地在哭，为了，为了师父的死，都是我不好……”这几个月来，尤其是听了师姐的话，她已隐隐感觉到欧阳对自己的感情，而突如其来的灾难对她的打击之大，更让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负罪心理。短短一天，一个男子为了自己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一个女子间接地因为自己丢掉了性命。除了流泪外，心头便是一片惘然与昏乱，虽然师伯和师姐再三安慰自己，也只是在本已脆弱的心灵上再加一道枷锁罢了。这一切的一切，她从末向任何人提起过，不料这时面对着他，心中的种种困苦与挣扎便如决堤洪水般涌了出来。
　　“这不怪你，雷姑娘，总之——唉，你别再哭了！”欧阳也不知说什么好，急。或许是他的表情过于激烈，雷子华幽幽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霎时，欧阳的心剧烈地翻滚，跳动，只剩下一片空白。他只能望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没有说一句话。雷子华看着他，终于破涕为笑，突然有一种冲动，把手放在他的唇上，轻声说：“那你就不要说好了。”
　　掌心柔软，带有淡淡的香气。摩挲着，挑弄着两颗心。
　　欧阳竟似痴了，愣愣地望着她。雷子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把手抽回：“那，我走了。”
　　门开开，又关上。
　　人去了。
　　欧阳望了那扇摇摆不定的门良久，才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