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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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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扔进来的时候血浸湿了丝绸,大部分是鞭伤。厚厚的衣服硬是有一处被撕扯开,露出苍白的皮肤。伤口的边缘都溃烂了,粉红色的嫩肉像莲花的花蕊,一眼就看出是被泼了辣椒水。
她微微蹙着眉,却仍能让他感觉到浑身被黑夜包围的气息。衣领的柔软延伸出瘦弱的脖颈,苍白得可以隐约看见青色的血管。他有点想伸手覆过去,是不是可以感觉到血液在潺潺地流动,爆发出蓬勃的生命力呢。他注意到她不曾呻吟过,甚至有点平和地沉睡,像孩子一样带着困惑的神情。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轻轻颤动着,是蝴蝶的蝶翼,棕黑绸密,和没有光的室内融为一体。唇也是苍白的,泛着星星点点的粉嫩,唇角的血漾着暧昧的波光。她舒展着全身沉睡,整个人都闪烁着一种可以被称做“瑰丽”的光芒。
她和如忆是不一样的。
如忆其实和大部分女子一样,很娇弱,需要被保护。泛起泪雾的时候楚楚可怜,明亮的大眼和顺从的笑是最讨喜的资本,捧着书卷轻声吟诵诗词的时候衣衫被风卷起一朵朵波浪,甜美温柔的像春天漫山遍野绽放的白色雏菊。而燕三娘像把剑——至少给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样的。一把锋利的、坚韧的、百折不挠的美丽的剑。她不在乎自己会不会伤害别人,因为她本就是剥夺生命的魔鬼。她现在的神情有种天真的美丽,而他本来以为她会是个成熟妩媚的女人。
他又想起如忆了,他拿起酒坛。
而她睁开了眼睛。
于是他看见了她的瞳孔。
他觉得有月光流泻而出透过飞扬的浮尘照耀在他的身上。褐色的眸子清冷得像凝结的琥珀,里面什么都没有。不是杀完一人再一人看破人世百态的沉淀,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荒芜的令人心惊。她一定没有悔恨过,没有恋爱过,没有因为亲近的人逝去而感到悲伤,也没有因为简单的事情而快乐。他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开始为她遗憾起来,因为她是没有情绪的,像木偶师手下的傀儡,随着命令才会开始相应的动作。
太好笑了。他应该漠然甚至有些愤恨才对。
大概酒喝多了,连情绪的控制都不会了。
她伤得很重,再次晕了过去。他动手为她包扎,纯粹只是抱着“死了就问不到话”的心情。她对自己真狠,他这么粗鲁,居然吭都不吭一声。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好暗。”他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只记得她的眼神很平静。
看起来很寂寞。
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