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Sauveur

10、第 10 章

　　“干的不错，我的燕子。”
　　三娘安静地站着，低着头以示臣服。她身躯愈发瘦，头发高高绾起，红绸包围墨色的发，前垂的脖颈露出颈后突兀的骨。线条往下，猩红的衣伏在线条淡薄的肩更显燃烧。
　　远处似乎高高在上而显得飘渺不定的男音放纵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低了头表示知晓，这才眼神掠过异色，勾起唇，道，“来我院落一趟。”
　　三娘再次低头后转身出了辉煌得有些过分的大堂，直往男人之处而去。
　　远远嗅得空气弥漫着花朵天然的香气，这种天真得不可思议的物种遍地盛开，身上也漫上深深浅浅的灰。它们五颜六色，本来可以是灿烂的，光彩夺目的东西。
　　可惜在他的身边从来就无需耀眼，不然怎么适合黑暗呢。
　　远的要命的...光明啊。她漫步进树林的深处，越往里越是有浓密的泥土腥气混合特别的香，像是森森白骨覆盖簌簌的雪，雪色蔓延出一点猩红，侵蚀路过者的大脑。
　　院落前摆了个坤阵，三娘一剑砍了旁边的树，直接走了进去。她不爱浪费功夫，里面的人知道她要来，原先的阵法和保护早收了起来，这一个不过做做形式，毁了阵眼也就是了。
　　进去充溢眼帘的是四周盛开的孤挺，红的，仿佛快汹涌的将她淹没。院落秋千上坐着一个人，瘦削苍白，唇色泛紫。他的眼睛闪烁的是一种令人一望就感受到世间所有肮脏的神色，可再欲深究，又似是海纳百川。被他睨了一眼，像被蛇的舌头舔舐，紧接着，粗壮的蛇身缠绕住了。蛇皮肤的光滑在身上轻蹭，反胃的凉意入侵，缩紧。再缩紧。在窒息的时候，它张大了口，露出滴着毒液的牙。
　　可同时却是一条华丽的蛇。
　　匍匐在我的膝下，亲吻我的脚趾，忏悔自己的善良并加倍堕落吧。他的身上散发着这样的气息，生命已经如此的短暂，有什么好留恋呢。美酒，财宝，还是女人？他会给你不一样的选择，可赐予你的，总会用另一种方式拿走。
　　他是你的主。
　　也是九死窟的主。
　　他苍白的手抚上了秋千，指甲在空气中闪烁着诡异的鲜艳。一回头看见她倚在花海中，墨色的发飞扬在血的颜色里，澎湃出不可侵犯的圣洁。
　　“过来。”他说。
　　声音嘶哑难听，刺痛着耳膜像砂纸搓揉着少女柔嫩的肌肤。肌肤磨破了，细细小小的血丝蜿蜒出来，占据纯洁的白。
　　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他站起身，嘶哑着嗓子，低低地说，“任务完成的不错，你出去自由的时间也太久。回来有个棘手的任务，我想了想，接线的人没法阐述好了给你听，于是把你叫来了。”
　　“啊。”三娘应了声。
　　“距离第一次你伤得那么重，已经三年了吧。”
　　这个人突然溢出邪恶的表情。三角眼，蛇的眼睛，非常美丽。唇太薄，细细的线抿起。他走到了三娘面前，拥住了她。
　　他的怀抱冰冷没有温度，蛇的触感蔓延了来。她眯了眯眼，古井无波地道，“多一秒我就杀了你。”
　　他依言放开，大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宠物，圈养着，随时会扑起来毁了我。这么一想，这样的生命都不会显得太无趣。”他停了笑，刺耳的噪音余音也终于消散在了空气里。“三年前从东厂救了你都已经失去那么多好的杀手，现在还是觉得值得。失去你，那么也没人可以杀死我了啊。”
　　“少废话。”她有些不耐，“什么事。”
　　“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我们都这么久不见了，我的燕子。”他戏谑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一边继续着这个动作，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我可是很想你呢。要知道，当初看到你濒死的样子，我都忍不住...想把那个和你一起的人碎尸万段...离歌笑呵...现在的指挥史大人。他先脱了身，你的血却流了满地。很美...美的我想把周围的人都放血来和你一起，那一定很漂亮吧。现在他当了那么高的官，也该拜你所赐，让我看到那样的好景，留他几年不接杀他的任务。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她的手已经扼住他的脖子，一用力按在了秋千上。她凌厉了眼，却依旧一字一句，平稳地道，“有话就说，再靠近我，我不会顾惜你是谁。”
　　他的头撞在秋千的边缘，感觉到后脑有粘稠的液体缓缓而下。即使憋的满脸通红，仍是眯着眼睛呵呵地笑了，甚至舔了舔唇。
　　她看着他。手里的这个男人就是掌控九死窟的主，几乎没什么杀手见过他，但是他的恶行大概杀手们都是知道的。这个拥有变态分尸癖的男人，创立这里的时候还是一个刚成名、以令人发指的恶行和人人仰视的武功被杀手们所倾慕却害怕着的杀手。当然不是她看到的这么年轻，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他年轻的时候，第一次杀人就将人活活卸成了一千片大小相同的肉片，摆成一朵巨大的红色孤挺，中间的花蕊是挖去了眼睛的头。从那以后他扬名天下，每一次的杀人都会用不同的方式，无一例外都很残忍，但也每次都会留下孤挺。有时候是肉雕刻而成，好一些的是剃去头发，甚至还有舌头。以至于捕快一张开被杀者的嘴，流出的是满嘴的血，浸染着空心的孤挺，充满着艳丽的猩红。
　　而现在这个人涨红着脸，偏偏还令人迷惑地伸出了舌，尖尖的下巴有种惊人侵略性的艳。“掐死我。”他柔声道，“我的位置给你。”
　　她的手一定沾满了腥臭的血，被凌虐者痛苦的求饶和死亡的气味。她松了手，冷冰冰地看着他深深地吸气吐气甚至咳嗽出声，头顶青色的血管起伏如绵延的山脉。
　　“不说我走了。”
　　“我骗你的，那任务并不棘手。”他喘着气，“只不过是离歌笑府上的人。”
　　她等着他说完话。
　　“三年前你没完成任务，我没责罚你，不然依照规矩，你也该残废。”
　　“你大可罚我。”
　　“怎么舍得呢，我还是徇私的，燕子。”他眼中深沉的狠戾一闪而过，“只是，你不要舍得背叛我。”
　　她直起身，“是找离歌笑商量处置严嵩门人的王处井吧。”
　　“他也是我们的老客户了。”他含笑。
　　“朝|廷的生意你也做。”她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只是幽幽说了一句，便再也没有开口。
　　“这不是旧消息了。”他靠在秋千上仿佛十分疲倦，“贪欲啊...人心里最漂亮的花朵。只要它还存在的一天，结出的果实就会越来越诱人。有利可图，有什么不可以...邪恶的养料会灌溉出更肥沃的土壤，世间才有了我活下去的价值。”
　　她回身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个阴暗还满是血腥的院子，安静道，“我总有天会杀了他。”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伸出舌，再次舔了舔唇。
　　“别让我失望才好。你可是我遇见过，最有趣的玩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