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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质问 ...


  •   我蹲在炉边烤火,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箍笼装”。这是当地妇女的家常服装,袖口非常非常宽大,双臂举起来像是一个扑腾起来的母鸡;裙摆也很宽大,走起路来裙摆像一副很大的拖把……
      那个叫阿依莎的侍女似乎把我当做洋娃娃般尽情打扮,还给我找来当地妇女那种手环,不由分说套上我手腕,我打眼一看,那可是纯金!重就重点儿了,权当免费首饰。
      我喜得见牙不见眼。
      我觉得新鲜得不得了,一会儿站起来在地上跳跳,一会儿张开双臂看宽大的袖口,死不要脸地看着自己投影在地上的影子道,“寂寞嫦娥舒广袖,吴刚捧出桂花酒……”
      那个叫做公晓的男人姓费,他也是从大明远道而来。此刻,他正在生火,旁边有刚刚打上来的两尾活鱼,这个地方四处都是水塘,整个村落都建在水上,什么都稀罕,只有鱼虾不稀罕。此时,渔火将熄,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我也咽下了三尺垂涎。
      我既听不懂阿依莎她们的叽叽喳喳,也不敢去找那个他们日理万机那个最大的“头儿”,我依然不知道他是谁,可他一蹙眉一抿嘴,就让人觉得生出一种距离感,我暗暗忖度着,这人只怕在明朝也是个不小的官儿,哪怕是到了这鬼不生蛋的渤泥,照样官架子摆的十足呢!我只好粘着那个“大头目”手下的“小喽啰”,也就是这个费君,我可不是渤泥那些头上动不动围个布的女人们,我袖子一摞,杀鱼、刮鳞样样干得来。
      我认认真真地刮着鱼鳞,血溅到了我手背上,我在河水里涮涮,又继续。
      “小姑娘,这个活儿,你倒是做的很好。”费君停下了生火。我别无他顾,“我在家的时候就做过这些事,我那老妈,胆子可小了,我爸买回来活鱼,她连杀都不敢杀。”
      “你的父亲是渔民,这么说来,你也是从小在海边长大?”我顿下手中动作,抬头望去,正撞上他审视怀疑的眼神,我满心尴尬,我早忘了当初圆谎的谎话,只好支支吾吾,“是……”
      他也笑,笑得似乎很和善,“那说来倒也巧。我也是渔民家庭长大,出生在姑苏一带,长大以后也随着兄长四处游荡,浩荡江山没有我没去过的。你家在哪儿?”
      这话像是随口唠家常,又不像,我急出了一头汗,这会儿再搬出什么“记不得”了的鬼话可不算数了,我正绞尽脑汁地应付,那费君又向我上下打量一眼,“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南蛮北夷,我什么样的人没有打过交道?你那样的着装服饰,却是前所未见。”
      他还在不动声色地转动着手中的烤鱼,我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哪里古怪起来。我一眼眼扫着他腰间的佩剑,汗从额头涔涔而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说着汉话,孤身一人漂泊到这个蛮夷之地,难道是我希望的吗?难道我不想在家中安逸地生活,却要到这个蛮荒之地饥肠辘辘地来吃烤鱼吗?”
      说着说着,眼泪竟真的从眼里流出。
      “扑”地一声,那人丢下了手中烤鱼,连树枝带半生不熟的鱼尽数落进火堆里,他按剑而起,稳步朝我走来,沉沉道,“你究竟是哪里人?”
      “南……”“南京”两个字卡在我喉头,连个话音都不敢发出,步步后退着,思索着明朝的南京该叫什么,京城?金陵?我颤巍巍的,“应天……应天府。”
      他一声冷笑,按剑而起,长剑出鞘,正横在我颈间。
      “应天府何来的渔民?在应天如何出海?真正滑天下之大稽。”那冰冷的剑刃横在我颈间,我承认我没出息,我怕极了,我两腿肚子都在哆嗦。而那人依旧冷冷看着我,“心怀鬼胎的人,我费公晓见过千千万万。打着鬼主意去害谁,我管不着,只有他不行!自两年前,我随郑和兄初下西洋,麻那王子是今上钦点的渤泥王储,而我,奉命留在此地,向王子传授我朝风俗、语言,保护麻那王子的安全,我义不容辞!是谁派你来这里,是穆兰侧妃还是古里王子?你装疯卖傻接近麻那王子,用意又何在?”
      我脑子已经一片空白。郑和,麻那王子,渤泥王储……我是在做梦吧?
      麻那?麻那惹加那乃?这拗口的名字不是当时那个渤泥王古墓上的吗?我勒个去啊!这眼前的人还如恶鬼般看着我,脖子上那把剑还能随时要了我的命,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声嚷嚷着,“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我也许我还能回去,你成全了我吧!什么穆什么的侧妃,什么这个王那个王,我半点也不知道!麻那王子是谁我也根本不知道!”
      我鼻涕眼泪一大把,形象全无的嚎哭,却救了我一命。那个叫费公晓的人,有一点儿怔忡,而我,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我傻才待在这里任人宰割!
      尽管那个“箍笼装”碍事之极,但是我开启了“逃生模式”,照样跑得比兔子还快。后面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我连头都不回得撒足狂奔,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我回头去看,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放了心。满腹委屈油然而生——到头来,还是和自己人自相残杀,都怪我把人心想的太善良,他们会说汉语又怎么样?一个是渤泥的王子,一个是吃里扒外的汉人,却是维护捍卫着渤泥王子的、好几百年前的汉人!还不照样是刀剑相逼?我该怎么办……
      正在默默嘀咕,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过来,身边围了两个作□□打扮的白衣少女。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的人都长得着实漂亮,男的帅女的俏,就拿那个,那个被我误以为是明朝大使的麻那王子来说,要不是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我肯定少不了花痴一大把!唉,说起来是我太蠢,那个麻那王子,一看就是高鼻深目,明显不是汉族人,可他偏偏说着一口标准官话……
      着实是太误导人!
      我要坐起来,忍不住“哎哟”一声,后脖颈一阵疼。我捂着脖子,向那两个女人怒视而去。昏迷之前,分明是有人把我活活敲晕了。这可是电视剧里的桥段,什么都让我赶上了!
      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起身给我倒了一杯白乎乎的液体。我本要拒绝,奈何那味道太香,我端过来,小小地抿一口,觉得整个人都要飞出去了。从来没喝过这么纯正的椰奶!我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谢谢,”那两个侍女也听不懂,向我一揖,便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又有个女人进来,这个女人肃着脸,皱着眉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哇啦哇啦,土里土里……
      我如闻天书,一阵茫然。指指自己,一字一顿,“我、来、自、天、朝……”
      她估计也不懂汉语,我是被人吓怕了,一会儿被人拿剑架在脖子上,一会儿被人敲晕过去,想着还是明哲自保最重要,这年头,渤泥不还是明朝附属国么?
      我咚地一下坐起来,用手指蘸了蘸剩下的椰奶,在桌上简笔画了一个抽象版的长城。想了想,又凭自己想象,画了一个Q版的明朝官的样子……
      那个女人蹙眉半晌,然后好像明白了,“呱啦”了一阵就出去了。
      几天下来,除了语言不通之外,也别无他虑。也不知是不是我搬出了天朝的作用,他们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跟着王子也不过是吃两条烤鱼,这几天却见识了渤泥的大小美食,沙爹饭,烤鸡,鱼虾河鲜,椰子榴莲随便吃……
      但是我总觉得惶惶不安,半夜连觉都睡不好。
      这么要命的时候,我却怀念起了跟在麻那王子身边的时候,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可就是觉得那个人是坦荡的,对我没有丁点儿伤害。这种心态,就跟破壳儿的小鸡第一眼看到谁,就把谁当作自己母亲的心态一样吧。可是现在这群陌生的□□女人呢?她们言行有礼,举止有度,但我再傻也明白,我是被他们“软禁”了,连看我的眼神都是怀着揣测的,她们一定是对我有所图谋,只是碍于语言不通罢了。
      几天辗转下来,我没有半个人可以说话,觉得整个人都要神经病了。再好吃的东西,吃几天也吃腻了。我觉得我一张嘴就是一股榴莲味,我都快变成一颗硕大的榴莲……我发现,他们行进的路线,便是跟着那个麻那王子,保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麻那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过了几天,那个白衣女人找来了一个会说汉语的“翻译”。我跟他简单沟通了一下才知道,他叫仇荣,是真正的“落难渔民”,真正一路飘到了渤泥,在这儿娶了妻,成了家。
      白衣女人说一句,仇荣就照本宣科翻译一句。
      “你是谁?跟麻那王子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跟着大明使臣而来,使臣什么时候抵达渤泥?这一次又带来什么旨意?”
      “王子此次出行所为何事,日间都在做什么?”
      我一一据实以答,天可怜见,我知道个毛线啊。你再早一个时辰抓我,我连麻那王子是谁都还不知道呢!那个白衣女人显然对我的答案压根儿不信,她继续软禁我,隔三差五问一遍。我泪,大姐你有完没完,我真不知道啊!!
      可怜见的我,可怜见的仇小哥。我估计仇小哥都被折腾烦了,家里还有个刚刚出生没满月的姑娘呢,老婆还在床上下不了床,硬是被捉到这儿来当什么倒霉“翻译”。
      一来二去,我倒和那个仇荣小哥熟悉起来了。经常一道拉拉家常,跟他学学马来语什么的。我发现仇荣这个人很八卦!我从他那儿大致摸清了这个时代的基本信息,明朝太祖刚刚过世没多久,和平使郑和上次来渤泥,是带着旨意来的,直接就指定了麻那惹加那乃为继任王储。这要是独立国家,谁当下一任国王,完全是人家自己内政,可这不是附属国吗?
      经过仇小哥的剖析,我们俩分析出来了,那个白衣女人应该也是王族,还是跟麻那王子有利益牵扯的王族,否则不会这么费劲巴拉从王宫跑出来一路跟踪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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