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菊/冢不二]江山无色》阿优岁月

22、第二十二章：

　　仲冬时节，窗外飞雪扑簌簌落下，一夜过后，漫天漫地的白，圣洁肃穆。菊丸穿着朝服坐在官轿里，掀起墨绿色轿帘，朝霞满天，映衬着地上白雪，满目的橙黄色，心内的不安开始升腾，这是回来后第几次上朝呢？一直不愿意见到当今圣上，而此次也仅仅是复命，毕竟皇上的密旨上清清楚楚写了菊丸英二的名字，所以他和大石一样，也算是钦差。

　　鎏金的大殿之上，头戴十二琉帝冕的皇帝语带喜悦：“西北大将军不二周助！”
　　“臣在。”不二武官官袍加身，蜜色发丝下是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出列，跪拜。

　　“平身。这次大捷多亏了将军你啊。”
　　“是臣职责所在。”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不二头低的不能再低，战场就是战场，少不了生生死死，所以才有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所以才有了“莫道路高低，尽是战骨。莫见地赤碧，尽是征血。”已经随父出征过，所以不二早就见过不少生死，但那毕竟不是自己带领的军队不是自己指挥的战役。此次不同，战争结束，当他看到西北军那几十具尸首，还是无法平静，虽然如此大战只有几十人死亡已是少有，但是亲眼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却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甚至有些还尸骨不全，还是难过了，还是怜悯了。再转头看到疆族更加惨不忍睹的状况，苦涩顿生。战俘跪在地上一个个脸上都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不二周助再也看不下去，疾走几步回了自己大帐，手冢一直看着，却什么都说不出，因为清楚不二的善良也清楚他的不忍，不二实在不适合战场，本就心思细腻，却非要豪气万丈的跟将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将士们看着死去的战友，洒几滴泪，难过几日便过了，不二却将这所有场景深深刻到心口上。

　　“听说你俘虏了疆族王子和大将军？”
　　“是，此刻就在大殿之外，听候皇上发落。”
　　“哦？带进来。”

　　被侍卫带进来的两个男子一个丰神俊朗一个木讷宽厚，然而眼中的视死如归却如出一辙，拒不下跪的王子和将军在看到皇上身边的侍女时俱是一愣，侍女依旧站在皇上身边，不看大殿之下的疆族人，而是给皇上的茶碗里添了一点茶，之后便一动不动又站到了一边。

　　忽然红了眼眶，西卡塔回头看看身边的喏狄，什么都明白了，自始至终他还有他都只是棋子啊，再看皇上后面的侍女，西卡塔眼睛更红，谁又不是棋子呢？

　　皇帝挥退了几位非要叫他俩下跪的侍卫，轻笑着说：“两位公子，好气魄！”
　　喏狄等不下去，大声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谁说朕要杀你们了，相反，朕会放了你们。”
　　西卡塔和喏狄睁大眼看着龙椅上的皇帝，不敢置信，带着必死的决心来见一见这远在京都的皇帝，只是却实在没有弄明白他为何不杀自己。

　　“汉族百姓也是百姓，疆族百姓也是百姓，朕理解你们的处境，‘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朕相信王子一定听过这句古话，朕知道你族人都是血性之人，不肯屈居人下，朕也不愿意再次出兵，只是希望以后两国修好，再不要苦了万千黎民。”

　　西卡塔抬头看着龙椅上的男子，俊秀、纤瘦、双眉紧锁却满目慈悲，高高在上却没有一丝鄙夷不屑，明黄色龙袍衬着一张威仪的脸，终于屈膝下去，却说不出一句话，木讷的将军也跟着跪下。

　　“起来吧，别跪了。”

　　两人却姿势依旧跪着，满朝上下都在等待他们说什么，却在许久的寂静之后听到西卡塔小心翼翼的声音：“我可不可以提个条件？”

　　朝臣们满是愤怒，不知谁说了一句“不知好歹”声音不大但是也不至于小到众臣工听不到。视线扫过堂下，皇上轻言轻语：“刚才说话的是工部侍郎吧？大殿之上语出不敬，拖出去掌嘴五十。”
　　皇上说完又转向西卡塔，“请问王子有什么条件？”

　　西卡塔看一眼皇帝身边的奈荳道：“请皇上将身边这位女子赐予我。”

　　一句话说完惊了一朝堂的人，奈荳依旧不看大殿之下的西卡塔，不二周助看着奈荳，皇帝看着这个疆族王子，满朝重臣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皇帝只是哈哈哈大笑，“这个我也做不了主，这得看人家女子的意见。”

　　皇上看看奈荳，奈荳低头不语，“你愿意跟着他？你若是不愿意我保证不会让你委屈，但是你若是愿意，我就收你为义妹，如此就是我朝和疆族联姻，你……？”

　　奈荳后退一步跪下：“请皇上做主。”

　　皇上再度大笑，因为奈荳脸上的红霞似乎可以说明一切，“哈哈哈，如此甚好，奈荳你要是觉得委屈了，可以随时回来，朕给你做主。”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西卡塔却急着说，“请皇上成全。”

　　“哈哈，王子为何如此着急，我还得先收奈荳为我义妹之后才能赐婚啊。”皇上大笑，奈荳脸上飘红，西卡塔有些尴尬，旁边喏狄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而两人其实是俘虏这个事情似乎已经没有人再在意了。

　　“奈荳听旨，现封奈荳为常安公主，位同嫡传公主，暂居红叶阁，且赐婚疆族王子，愿两族长好，互不侵犯。”
　　“谢皇上。”
　　“谢皇上。”
　　“你们俩都下去吧，会有人带你俩去本朝的驿馆休息。”皇上说完又转身看看身边侍女于是说：“你们带常安公主也下去吧，好好伺候着。”

　　这一通下来朝臣大多还有些懵，等慢慢反应过来，才在丞相带领下高呼“皇上英明”，而皇上却在听到之后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有臣工偷着抬头的，看到皇上的青黑的面色，身上忽然就觉得一寒，赶紧低头再不敢轻易抬起来。

　　“你们说朕英明，朕英明在哪里？”忽然抬高的音量生生将金銮殿上的气氛降到最为压抑的等级，“朕到底哪里英明了？此次洛阳遭灾你们有几人不知，但是据实报告的有几个？灾情朕都不清楚，只能一次次开仓放粮，输送赈灾款银，但是一次次送过去，一次次石沉大海。百姓如何不说朕昏聩不察？如何不说朕昏庸无度？来人，将天牢里一百二十三位官员给我带上来。”

　　金銮殿里鸦雀无声，大石立在左侧，菊丸也是，两人挨肩站立，大石偷偷看一眼菊丸，只见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想什么。大石伸手轻轻拍一下他，声音很小，刚好两人听到：“英二，怎么了？”
　　“没什么。”

　　菊丸低着头，刚才那一幕在他眼里闪过，他知道奈荳是不二的手下，也知道西卡塔，但是他没有想到西卡塔竟然会在大殿之上这般要求，而皇上对他们的宽容也已经很是厉害，为了百姓，说的多好听，自己父母兄姐难道不是百姓中的一员？他怎么就下得了这个手？

　　一百二十三位官员齐刷刷穿着囚衣被带上大殿，稍微有些牵连的朝臣马上知道不妙，只见皇上将几份奏折扔到右丞相面前，右丞相哆哆嗦嗦打开，只看了一眼之后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臣糊涂，求皇上开恩。”

　　“通政司副史，你也看看。”
　　“微臣知错了，求皇上网开一面，饶微臣不死。”副史跪趴到地上。

　　“日宫寺卿，安元尚书，平川伯，草薙尚书，小野寺长史……你们也都看看。”

　　台下“扑通扑通”跪下一片，加上一百二十三为囚犯，皇上看了气极反笑：“一百二十三位加现在上朝的十一位，一共一百三十四位官员渎职贪污，你们要人证物证吗？放心，之后会一一让你们见到。想要辩解吗？刑部辩解去吧。”

　　皇上似乎还是有些气，站起身，声音颤抖，“上到丞相下到看守，堂堂官员，你们将百姓置于何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你们是想毁了这个王朝？是谁养了你们？没有百姓的赋税，你们又从何而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如此之难？右丞相，你已经官拜一品，你缺这点银子？这给灾民是救命的啊，你拿的手不软？还有各位寺卿尚书县丞看守，如果你们家人在洛阳呢？你们也还是一概只要有银子到手就行？‘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朕每次读了这样的句子就想笑，朕一直觉得现在的朝廷是清廉的朝廷，然而再想起这句子，朕却想哭，为这天下苍生，为生养你们的父母……”

　　“来人，将他们送入刑部，佐伯侍郎……”
　　“臣在。”
　　“所有官员不分大小全部按律处置，不可手软。”
　　“臣遵旨。”
　　“另外此次查处这件事的润王爷和千禧侯听旨，赐二人每人黄马褂一件，黄金百两。”
　　“谢皇上隆恩。”菊丸和大石一起跪拜，皇上却依旧还处在刚才的气愤里似的，衣袖甩过，“退朝吧。”

　　旁边小太监马上尖着嗓子喊：“退朝。”

　　大石起身看菊丸一眼，但见他的眉锁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