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在最美的年华》土三的世界

2、 家有顽童

　　李幕春回到家时，笑笑正在客厅里滑冰，看见她进来还围着她转了几圈，摇头晃脑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今天经历的不快，更看不出他一丁点困意，莫非所有的疲劳都在课堂上消失殆尽了？当然，他一向胆大，就算把天捅出窟窿也会一声不响地自己想办法补救。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在客厅里滑冰。”
　　“就一会。”
　　“看地上被你划得一道道的，多难看？”
　　“水泥地而已……”
　　笑笑停下来，摘掉溜冰鞋，倒在沙发上。
　　她还来不及教训他，首先要把笑笑这个月的生活费交给方阿姨，所以她喝了口水，准备出门。微怒地看着意犹未尽的笑笑。
　　“想一想，今天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不要等着我追问。我去找下方奶奶，好好想想哦。”
　　“待多久？要准备烧水吗？”。
　　“你别动，等我回来。”
　　她再次告诫他，不许他碰厨房里的任何东西，更不需要他的“勤劳”，他曾经因为帮妈妈热包子，把所有的包子倒在了稀饭里，还有一次差点烧干整个电饭煲。
　　进门时，方阿姨正在忙着洗碗，她马上上去帮忙。
　　“又要麻烦你”方阿姨笑着说，边给她系上围裙。
　　“应该的，笑笑还一直打扰麻烦您呢。” 她笑着说。
　　洗好碗，把灶台清理了一下，接着她又麻利地把客厅里坏掉的灯泡也换了。
　　“幕春，你可真能干，一般的男人都不及你！”方阿姨甚是欢喜，但幕春并不享受这种夸赞。
　　“一点小活。”她从凳子上跃下，拍了怕手上的灰尘，“好了。”
　　方阿姨端了一杯茶、一盘荔枝，然后抱上那只一直陪伴她的小花猫，坐在沙发上，幕春趁机掏钱给阿姨。
　　“客气的咧。”
　　“应该的，您拿着，他越长越大了，吃的也多了，可能还不够。我的一点心意。”
　　“有个这么可爱的孙子陪着，阿姨不知道多开心！”
　　阿姨照例推辞了一番后收下。
　　方阿姨花甲之年，中等身材，微胖，脸上点缀着些许的老年斑，却仍白净，笑起来依然能看到当年眉目清秀的印迹。爱干净，染黑的头发总是盘的整整齐齐，爱穿深色的衣服，显得大方端庄。她老伴走的早，只有一个儿子，几年前移民了，本来执意带她一起的，她不肯，说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死也要死在老家。她也不要儿子寄钱，自然她也不缺，自己有退休金，老公当年也留下了一笔积蓄，儿子每个月固定打几个越洋电话，每年回来一次探望她。她一个人倒也清静，过的还算安逸。
　　说起和幕春的渊源，得追溯到两年前了，当时他们刚搬到这儿没。有次方阿姨的小花猫不见了，她在小区里急的直冒汗，看见幕春母子，就让他们帮忙找，笑笑当即百米冲刺，没等两人回过神，已经抱着小花猫回来了。她掏钱感谢，笑笑接钱时被幕春呵斥了回去。之后见面才发现是对门邻居，笑笑放学时幕春一般还在加班，晚饭自然成了问题，又不能总去饭馆，有次方阿姨看见忘带钥匙的笑笑在门口睡着了，就让他到家里呆着，还一起吃了晚饭。她喜欢笑笑，夸他是个聪明有爱心的小大人，跟幕春保证以后笑笑的晚餐就在她那儿解决，也就添一副碗筷的事。幕春过意不去，就每个月交给阿姨三百块钱，算是生活费。
　　“幕春，”阿姨抚摸着小花猫的毛，说话一如既往的轻柔，“有没有觉得，日子很辛苦？”
　　“嗯，”她挠挠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还好啦。”
　　“难道你从来没想找个伴？你这么年轻。”
　　“现在……挺好的，我，还有笑笑。”她剥开一颗荔枝，递给阿姨。
　　“阿姨倒认识几个老熟人家的年轻人，还不错，你要有心啊，包在阿姨身上。”
　　“阿姨，谢谢您替我操心，我现在带着笑笑，要考虑的太多，别人也不一定……”
　　“别急着回答，考虑考虑。再说了，给笑笑找个爸爸，也不是坏事，有人帮忙照顾着总是好的。你虽带个孩子，可才二十七岁，又能干又贤惠，人长得的也漂亮，大把的人看得上呢。”
　　“哪里，阿姨您真会夸人，”她被阿姨的夸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丢在土里找不到的人，还漂亮呐。”
　　“你就疏于打扮，不过这样已经很漂亮了。”
　　她笑了，然后拿起一颗荔枝放在嘴里，然后聊了几句，起身告辞了。
　　再回来时，笑笑正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摆弄着手里的小飞机，旁边还放着剪刀和胶带，他看起来很忙。
　　“想得怎么样？”
　　“喝水吗？”他抿着小嘴，手里还若无其事地捣鼓着小飞机。“加了红糖哦，喝了胃就不疼了，小刘阿姨说的！”
　　她胃不好，好像喝点红糖水就好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她不舒服，他总习惯为妈妈准备一杯红糖水。
　　“听到我说话了吗？”她提高分贝，一把夺过笑笑手里的飞机，“问你话呢？我现在又不胃痛。”
　　“你刚刚给方奶奶送钱？”
　　“李笑笑！”
　　“干嘛一回来就发脾气？”笑笑把飞机放在膝上，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为什么打人？为什么不交作业？”
　　“如果……”他看着她，眼睫毛黑且细长，“你看见有人欺负同学，还撒谎，你会帮被欺侮的同学讨回来吗？”
　　“废话！”
　　“会吗？”
　　“会吧……”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甚至不知道这种回答对他的成长意味着什么，但是又觉得坦诚和真实很重要，她不想做个坏榜样。
　　“他碰掉了别人的文具盒，还故意用脚踩。我看见了。”
　　笑笑虽皮，但却并不习惯撒谎，她的气消了一大半。
　　“可以告诉老师，让老师惩罚他！”她做了让他过来的姿势，把他拉进怀里，“他是同学，犯了错的朋友，不是坏蛋，不可以打的。”
　　“他还在劳动课上说我坏话。”他低下头撅着小嘴，似乎很不快。
　　“说你什么？”
　　笑笑没说话，拿过妈妈手里的小飞机，重新坐回到板凳上。
　　能让他们攻击的理由？莫非提到了爸爸这个话题？每次碰到这个问题，都让她觉得很棘手。
　　“小朋友没有道理好讲，都是拳头解决问题，又快效果又好！”
　　她惊奇地看着他，双手扳着他的肩: “谁说的？”
　　“小刘阿姨！”
　　她有些气，才记起来小刘之前记挂她的关照，多次带着笑笑出去玩，还送他礼物。今天被老曹骂，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而她完全在为自己的事烦恼，丝毫没顾及她的感受。
　　“以后不许随便动手打人，当然，也不能被人欺负！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还有你作业为什么不做？还打瞌睡。”
　　“晚上睡不着，”他顿了一顿，声音降低了一半，“而且……坐车好累。”
　　“睡不着？是……我熬夜影响你了？”
　　他低下头：“不过你以后也别熬夜了，你也会打瞌睡的。”
　　那就是了，她加班加点做的资料跟报表果然至少以笑笑的部分睡眠为代价，她没说话，捏了捏他的鼻子：“以后尽量早点睡，对了，还有……说不定一周内会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等着吧！劳动课做的小飞机？好可爱。”
　　她摇了摇儿子手里的小飞机，笑笑却没出声，只是低头继续摆弄。她嘱咐笑笑去写作业，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小刘，电话那头的小刘好像在跟同学聚餐，很吵，说话的语气亢奋又畅快，好像完全没受到什么不快的影响，两人闲扯了一会，约好时间细谈，就结束了谈话。她只记得挂电话时小刘好像说了句“老娘也不想干了”什么的。”
　　简单收拾下房间，她开始洗衣服。
　　“喝水。”她端起衣服时，笑笑拿着作业本走了出来，还端着一杯水。
　　他重新弄了一杯温的红糖水，她一口气喝完了整杯水，“嗯，笑笑真孝顺，李幕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妈妈，骄傲！”
　　她跟他抵着头，亲了亲儿子。
　　“骄傲！”笑笑把杯子放下，开始坐在桌子上写作业。
　　她冲小大人的儿子做了个鬼脸。
　　“他是因为我才走的吗？”不知道过了多久，笑笑突然问了一句。
　　“谁？”
　　“他！”
　　她停下手，不知道该往哪放？这话又该从哪儿说，自从五年前笑笑跟自己一起生活，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问她这个问题。记得三年前在幼儿园，有人问他爸爸妈妈是谁，他报的全是李幕春的名字，看见别人笑，他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回头扑在她怀里。
　　“不是！谁说的？”
　　肯定是那帮大点的孩子，老是趁她不在欺负他，她想想就生气，要不是笑笑小他们几岁，单挑的话肯定一个也不是对手。
　　“不是，随便问问。”他倒是轻松，继续写字。
　　“我说过啊，是……他跟妈妈吵架了，吵的很凶，爸爸妈妈就分手了，他也很爱你，想要你跟他一起，可是妈妈不舍得，所以就把你留在了身边。”她是主动跟他提过爸爸的事情，但那时他好像并不感兴趣。
　　“有他的照片吗？”笑笑抬起头，一脸认真，“应该有的，对吧？”
　　她突然有点惊慌，那一刻竟不敢看他的眼睛，那眼神带着孩子气特有的明净和纯粹。
　　“搬家时有些丢了，我改天找找，应该有的。”她低下头继续洗衣服，“嘿，你可是我们家的小男子汉哦，见了可不要流眼泪。” 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可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才不会，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样子。他又不管我们。”
　　“也许吧！他或许离家太远了呢？”她故作轻松，却希望赶快结束这个话题。
　　“我同学的爸爸在美国工作，也常飞回来看他。”他仍不抬头，声音压得很低。
　　“我还不想他想你呢，把你抢走了怎么办？”她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妈妈可舍不得笑笑，给个地球都不换。”
　　“我不会跟不喜欢妈妈的人走。”他抬起头，一脸认真。
　　“嗯，我知道。快写作业吧，早点写完早点睡。”
　　她洗完衣服笑笑也写完了作业，今晚她不再熬夜，早早陪着儿子休息，笑笑听完仙女座的故事后睡着了，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他顶着一头乌黑服帖的头发，五官棱角分明，皮肤偏黑但并不暗淡，鼻梁高挺，睫毛细密又狭长，抿起的嘴角带着一点倔强。
　　“这么帅的孩子，谁会舍得送给别人呢？”她摸着儿子的头，轻轻吻了一下。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送儿子上学。
　　“认真听课，加油！”
　　笑笑点点头，回头跟她摆手。
　　“李幕春！”她刚转身，后面传来笑笑的喊声，“你也加油哦！”然后做了个拉钩的手势。
　　她伸出手在空中和儿子拉钩，大拇指冲他上翘，看着背着小书包和轮滑鞋的儿子消失在人群中。
　　公车上接到小刘的电话，她索性把计划告诉了她，还再三嘱咐她好好考虑，因为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如果她想继续在公司待着的话。哪知一向温顺的小刘反倒一个劲地大笑，说她的想法很有趣，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地支持她。
　　“反正我也在找下一家单位，面试了好几家了，”小刘轻松地说，“离职后先回老家休息几天，顺便慰藉下老爸老妈的思念之苦，再回来上班。”
　　午饭时小刘拉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好像很久没见似的，“老色狼怎么把你逼急的？”小刘吃口饭，问的有些漫不经心却又八卦力量极强。
　　她把钱的事说了一遍，小刘变得严肃起来，不由地骂了起来：“老王八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中年猥琐男。”
　　看别人往这边看，李幕春立马“嘘”了一声，工作时的小刘跟私下的小刘就像人性格的两面性的标示牌，落差略大。
　　“干脆你就答应算了，好歹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啊。”看李幕春瞪了她一眼，她马上刹车，“不过想想就刺激，姐姐你大胆的演，我保证做个合格的摄影师，”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跟他说的？”
　　“早上给他资料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回心转意，我就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曹经理，可否赏个脸，晚上我想请你喝杯酒？”
　　“这才对嘛，放心吧，小李，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她鄙夷地学着他的口气。
　　“等着瞧，我要让他吞下去的全吐出来。”
　　“欺负小儿弱母，趁人之危的小人，都该下地狱，既然老天忙得顾不上，我们自己来。”小刘像在完整一件壮举，一脸兴奋，她突然打住了，她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曹经理正颇有意味地看着她，尽管他还在和别人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