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流》音渡三点七

33、第三十三章 敏儿寿宴

　　晚风起，叶落萧萧，
　　我站在张良的房间外，依然是孤灯一盏，依然是寂静无声，我轻轻的推开门走进去，张良伏在书桌上，脸色苍白，微闭着眼睛，桌上七倒八歪的堆放的全是酒坛，听到声响，眼睛眨了一下，但仍是动也不动，低沉着说道：“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进来吗，出去。”

　　我慢慢的走到书桌前面，张良修长的手指捏住酒杯，紧紧的陷入手中，我伸手去拿他手中的杯子，张良身子一震，猛的抬头，一双暗淡的眼眸里尽是吃惊的神色，
　　“……表妹……”张良轻喊一声，呆呆的看着我，“是你……”

　　我叹口气 “你这是何苦呢……”
　　张良看了我一会儿，，泛起浅笑，低头说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见我了……”
　　“本来也许是。”我坦然说道，我之前确实这么打算过，张良和程楚不同，他可以说对我是一直的付出，却失去的越来越多，在我们三个人中，或许张良是受伤最深的那个，虽然他的情是用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却不想让彼此间再有任何交集，只有彻底的断开任何感情，才能让张良从泥沼中脱身而出，重新活过。

　　“那你怎么会来？”张良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但我的出现却是在他意料之外，
　　“你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比任何人都更关心你的人吗？”
　　张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随即恢复到原来的幽暗深邃，
　　“是她……我该想到的……”
　　“你知道？”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张良，
　　“一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戚敏儿的时候，她已经徘徊在生死边缘，孤苦无依的病倒在道旁，衣衫褴褛，都看不出模样，我的马车经过时看到她，我下车查看，她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晕劂了过去，这一眼，就让我知道我不能让她死，因为她的眼睛像极了你，那一眼，是深深的无助和期盼，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小时候，你顽皮爬树受了伤后，哭着坐在桂树丛中等着我去找你时的那种无助的眼神，但那个时候，你知道，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回家去，你会怕但从不绝望，因为当你受伤时，我总会第一个出现在你身边……”
　　张良苦笑了一下，“敏儿就像你的影子，医好她后，她就留在这里，我每次看到她，心里就会痛一次，有几次，我甚至都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她的心意我明白，只可惜，就算再相似，也永远不是一个人，她，只是我无意中救的一个女子，我能做的最多是给她一个栖身之所，别的，我无能为力……”

　　我看着张良，说不出的感觉，他的话是实话，这我懂，若是心里烙下过一个人，只要你不彻底的填平，那么无论再遇见多少人，也都只是过客，留不下一片痕迹。

　　“可是……”我还想试试，张良没有让我说下去，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有勉强的笑容，这一刻，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寂，那么的的苍凉，
　　“表妹，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可我的答案，我想你也知道，所以，你我之间就不必再多说了……”

　　我和张良彼此无语对视着，半晌，我缓缓的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表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周围有很多关心你的人，你的知己你的兄弟，你的朋友，为了这些关心你的人，你也决不能让自己沉沦在任何的事情中，无论你面对着什么，他们都会和你一同承担，一切困难，都不算困难，你要做的事情还未完成，你的大志仍在，想想他们，你就不能自己麻痹自己，终日借酒浇愁，你是我这世上仅有的亲人，在我心里，我永远像敬兄长一样的敬你，我们之间就算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有无法改变的亲情，我知道你不会让朋友亲人为你痛心的，因为你我都知道心痛的滋味，足以让人肝肠寸断。”

　　说完这些话，我想张良已经明白了，也许他早就已经明白，却是一直骗着自己，逃避这一切，有些事，迟早是要面对的，虽然也许会很累，但总有新生的一天，我心里突然释怀，豁然开朗，这番话，对我自己也是箴言，很多时候，我和张良是一样的，与其选择逃避，让自己困于一隅，倒不如，整理心情，准备好面对所有风雨。

　　我倒了两杯酒，递给张良一杯，我笑着说道：“表哥，这杯酒后，过去的一切都随酒而逝，下一刻起，咱们兄妹俩，就要重新的面对过去将来，撇开一切不说，你在我心里可真是一个英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张良眼睛刹那间也恢复了以往的神采，朗声一笑，说道：“有你这句，一切也值了。”

　　酒杯清脆的碰了一下，我和张良仰头一饮而尽，心间游荡着一种畅然，一种跳出樊笼的自在，明天，总该有不一样的光景……

　　那日之后，敏儿对我和张良的变化是又惊又喜，小小的别院中，也时常充斥着欢声笑语，多半是我和张良下棋时，对于我的种种“恶行”，张良无奈，敏儿无语，随后是一起笑翻，偶尔我亲自下厨，做些我拿手的糕点面食，张良和敏儿都是惊奇不已，对于这些他们从没见过的奇怪吃食，他们开始的时候都是抱着以身试毒的态度，当他们发现这些东西非但吃不人，还好吃的不得了的时候，我的恶梦就开始了～～～要知道，每天在厨房转悠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今儿个一早，我让敏儿给我找来一大块白绢，准备好剪刀针线，我关上房门就开始忙活，剪刀过处，布料裁开，飞针走线，看来我真是天生有当裁缝的料，这些手艺怎么也忘不了，到了日落西山之时，终于大功告成。
　　我仔细打量着桌上的衣服，看上去不错，和我心中想的差不了多少，领口处锁上微褶，缀上短短的荷叶边，用白色薄纱罩在外面，看起来如羽衣般轻柔，宽大的衣袖，更显飘逸，放在身上比了比，应该差不多，我满意的点点头，
　　敲门声响起，敏儿走了进来，我朝她笑了笑，把藏在身后的衣服亮出来，敏儿一下子就呆住了，眼睛完全被吸引住了，惊奇的说道：“好漂亮的衣服啊，姐姐，想不到你还有这本领啊！”
　　“好看吗？”我笑着问道，
　　敏儿愣愣的点点头，
　　“喜欢吗？”
　　敏儿看着我，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意思，我笑着走到她身旁，把衣服放到她手里，
　　“送你的。”
　　“什么，送我，这……”敏儿急忙推辞，
　　我板起脸，沉着声音说：“不许推辞，不然我可生气了，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几天前，无意中听敏儿提起她的生日，我就想着给她准备点什么当礼物好，想来想去，也就做做衣服还算个好招，虽然过生日应该送点红红绿绿喜庆点的颜色，可是我觉得那些颜色和敏儿实在是很不搭调，惟有白色，清雅脱俗，适合她的性子。

　　敏儿拿着这件衣服，眼泪在眼眶中悠悠的打转，我在旁边着急的说：“别哭，别哭，可千万别哭，过生日，怎么能流眼泪呢，快吸回去。”
　　“恩？眼泪能吸吗？”敏儿泪眼模糊颤颤的问我，
　　“能啊，就这样……”我做了个示范，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敏儿被我逗的扑哧一笑，
　　“姐姐，谢谢你。”敏儿看着我恳切的说道，
　　我笑着摇摇头，拖着敏儿换上衣服，哇，我由衷的赞叹，真的好漂亮啊，敏儿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但眼中也是喜意，真佩服自己的手艺～～～

　　晚上敏儿进厨房准备晚饭，我连忙把她推了出去，寿星拿能下厨做饭啊，我是一百个不答应，敏儿只好乖乖的坐到饭厅里去，
　　厨房里的东西还真齐全，我第一次下厨时就知道了～～
　　我找来花生红豆，糯米，红枣，山楂，又到厅里拿了几个水果，洗洗切切，然后下锅蒸，不多时候，可爱的八宝饭就出锅了，我把饭从碗里扣出来，摆到盘子里，在外圈点缀上一圈的水果，看着就很有食欲啊，
　　再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凑成了六菜一汤，呼，我出了口气，应该可以了吧，我把菜摆到饭桌上，敏儿笑盈盈的看着我穿梭在厨房和饭厅之间，见我终于完成任务坐了下来，她已经乐得不行了，
　　“怎么了，笑什么呢。”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敏儿指了指我的鼻子，笑着不说话，
　　我伸手摸摸，咦，黑的，天哪，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一层灰啊，我自己也笑了，敏儿递给我手绢，我用力的擦了几下才弄干净，
　　“对了，张大先生怎么还没回来啊。”我边擦边问，张良几天前又回了盱台，走时我暗中嘱咐他一定要记得赶回来给敏儿做寿，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本该昨天就回来的，可是都过了一天了，也没见个影，不觉有些担心，看看敏儿脸上也有些忧虑。

　　正想着呢，大门响了，不多时候，张良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异样，见到敏儿先是一愣，随即歉意的说道：“路上有些耽搁，还好赶得及。”说着拿出一个小锦盒，送给敏儿，敏儿很是意外，犹豫了一下，谢着接过，
　　“是什么好东西啊？给我瞅瞅行不？”我笑嘻嘻的看着他俩，两个人都有些脸红，看我在旁边阴险的笑着，张良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敏儿不太好意思的看看我，低头打开了锦盒，我凑过去，里面放着一颗好大的珍珠，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磨成珍珠粉肯定很养颜～～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自己都无语，不过这珍珠真的是又大又圆，敏儿也惊喜万分，没想到他主子会给她这么贵重的一份礼物，我看她又开始犹疑是不是要把这东西还给张良，我赶紧对敏儿说：“妹子赶快收好，我表哥难得这么大方，你收晚了小心他要回去！”
　　“表妹～～”张良无奈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是又好气又好笑，丰富的紧，
　　玩笑也要适可而止，看差不多了，我招呼大家赶快入席，寿宴终于开始～～

　　在融洽的气氛中吃完饭，收拾完毕，各自回房休息，本来还想彻夜狂欢，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可欢的，张良和敏儿连这概念都没有，还是回房倒头大睡比较实在，今天忙碌了一天，就一个字，累～～

　　洗漱一番，铺好床，脱了鞋子正准备倒下，敲门声又不合时宜的响起，
　　“表妹，你睡了吗？”
　　“等一下。”我手忙脚乱的穿上鞋，跑去开门，
　　张良挤出一个笑容，缓缓走进来，
　　“表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今晚吃饭的时候张良的脸色就有些怪怪的，本来以为是奔波劳顿，或是被我闹得头大，可是现在还是这副样子，不免疑惑。

　　张良走到桌边，也不坐也不动，看着桌上的茶壶发呆，我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我，
　　我连着问了他好几遍，他才缓缓的说出一句话，“项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