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流》音渡三点七

32、第三十二章

　　“不可能……不可能！你……”我歇斯底里的喊道，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软软的倒在地上……
　　程楚，你不会要我死的，对不对……

　　“我要去盱台。”这是我两日后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张良默不作声，只是坐在床边看着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跟他争辩，当一个人面临无数的坎坷之后，或许会突然变的很平静，就像我现在一样，平静的看着张良。
　　“你回去做什么，见项羽？如果是的话，那你见不到他，三天前，我离开盱台时，他也和沛公率军出发了，这次是真的去攻打城阳，一个月后回。”

　　我没有说话，盯了天花板一会儿，我突然开口问张良，“你之后见过他吗？”
　　“见过。”
　　“他知道我没死？”
　　“知道。”
　　“他有说过什么。”
　　“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一切完结后，他会来见你的。”
　　“那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后？”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好吧，我苦笑了一下，眼睛干干的，泪都没得流了，
　　“我累了。”我空洞的声音自己听来都不忍心，
　　“……你好好歇着，我让敏儿来照顾你……”

　　门轻轻的关上，我无力的闭上眼睛，寂静的夜色下，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此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孤单……

　　以后的日子过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终日不言不语，在房里一坐就是一天，敏儿送来的饭菜在桌上摆到冰凉我都不碰，有时却半夜抓起一个馒头三两口塞到肚子里，有一次被敏儿撞见了，劈手夺走那冷得像石头的馒头，给我熬来热粥，递到我面前时，我却没来由的掩面痛哭，到底是哭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心里憋的难受，连骨子里都是痛，抱着敏儿哭了整夜……

　　张良其间又回了几次盱台，但多半时候还是待在别院中，他从不踏入我的房间，他的行踪也是敏儿偶尔说的，怎样也好，对任何事，我都已经提不起心情，张良每次回到别院都是自己待在那间房中，灯彻夜的亮着，却自始至终都是静寂，敏儿有时说起他夜夜沉醉，日渐憔悴，语气间也满是担忧，可我却只是木然的听着，敏儿见我如此也是无奈，都不再多言，只是神情中尽是担忧，为了我也是为了张良，或许在她看来，我们是两个可怜人。

　　日子没有变化，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一日，我斜靠在床上，盯着手中的东西出神，这是程楚最后留给我的东西，那一张字条——珍重……
　　现在看来，突然觉得是很可笑，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珍重，似乎不是对我的一种托付，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告别，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想到了如今的局面，就算我依然活着，他也知道我和他之间有了一道永远抹不平的横梁，他甚至都没有让张良替他隐瞒这一切，就那么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他就不在乎我知道后的感受吗，我真的不懂他，无论他是为了什么，我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忍心把我推在生死边缘，似乎无形中有一种力量，让我们之间越来越远……遥不可及……

　　“姐姐。”敏儿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中托着汤盅，
　　“姐姐，来喝点汤吧。”敏儿搁下盘子，走到我旁边轻声喊我，我低着头动也没动，顺着我的目光，敏儿也看到了那张字条，
　　“咦？这上面是什么呢，好奇怪的符号啊。”敏儿好奇的说，
　　我漠然的抬头看着她，敏儿被我看的一愣，“姐姐……”
　　我对她凄然的笑了笑，低声说道：“这是一道符，索命符……”

　　敏儿脸色一变，显然是被我的话吓了一跳，我叹了口气，把字条放到荷包里收好，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汤慢慢的喝起来，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敏儿看着眼里喜在心里，在一旁乐滋滋的给我添汤，看着她这些日子里为我总是忙忙碌碌的样子，我很感激，她真的拿我当姐姐一样关心照顾，从她身上能得到很多温暖，也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能放下一切痛快的哭，

　　连着喝了三碗，敏儿简直是乐得不行了，还要给我添汤，我摆了摆手，
　　一丝笑意隐上嘴角，我轻声说道：“敏儿，再喝我都能浮起来了。”

　　“啊？”敏儿一愣，随即会意也是一笑，“姐姐，看你会笑我真是比看见什么都高兴呢。”
　　“敏儿，这些日子，真是烦劳你了。”
　　敏儿用力的摇摇头，慌不迭的说道：“姐姐说哪里的话，我做妹妹的照顾你本来就是应该的，姐姐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
　　我感激的看着敏儿，真是个好女孩，本该有自己美好的人生，幸福的日子，只可惜生在这个战乱四起的年代，连平静的生活都是奢望，又哪有闲暇去顾及自己的人生呢，想到这里，我问她：“敏儿，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以后怎么样你打算过吗？”
　　敏儿的眼神有些暗淡，轻轻的摇摇头，说道：“我这命是捡来的，若不是姐姐和主子，我早就死在多年前，哪来的以后的日子呢，现在能活着就是赚到了，有生之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伺候姐姐和主子，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我愿意一辈子服侍你们。”

　　我叹息一声，拉过她坐下，刚想说话，敏儿抢先说道：“姐姐不必劝我了，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只要姐姐和主子有什么能用到我的，我定会义无反顾的尽心而为，生死我早已置之度外，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的。”

　　我苦笑了一下，敏儿见我今天情绪似乎不错，在一旁试探着说道：“我的事只是小事情，都让姐姐如此挂心，可是主子现在的情况可是很不好，终日郁郁寡欢，也不进食，但却是酒不离手，有几次我去送饭还看见主子脸上残留着泪水，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就算我去，也是于事无补，什么也改变不了，有很多事，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淡然的说道，一种伤感从心底涌出。
　　“怎么会没用呢，”敏儿握着我的手急切的说道，“虽然我是个外人，但我也一眼就能看出你在主子心中无可比拟的地位，主子为人一向是沉稳冷静，可是那日带你回来后你一直是昏迷不醒，主子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在床边整整呆了三天，其间有几次你突然高热不退，气息微弱，我从未见主子如那时一般惊慌失措过，他本身就深谙医道，可那个时候给你下针，他连针都拿不住，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上拖回来，他早已经是累的没了人形，这一切，任谁都看得明明白白，你对他有多重要，想来姐姐自己也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却知道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他从消沉中醒来，重新振作，那个人一定是你！”

　　我呆呆的听完敏儿的话，张良，你这是何苦……
　　见我还在忧郁，敏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急忙去拉她，敏儿无论如何都不起，仰头看着我，眼中溢满泪水，“我本不该为难姐姐的，可是如今也只有姐姐能劝动主子，今天妹妹就大胆一次，就请姐姐看在我的一份诚心上去看看主子吧。”

　　我这一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我叹了口气，先把敏儿扶起来，看着她凄楚的样子，让人心中不忍，
　　半晌，我问道：“敏儿，你喜欢他，是吗？”

　　敏儿怔住，愣愣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主子是人中之龙，才华盖世，我只是个丫头，怎敢有这份念想。”

　　敏儿的语气淡定却掩不住内里的一份伤怀，我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对敏儿，我本就是深深的怜惜，如今却更是难言的心痛，对她来说，爱上张良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我真是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