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公墓》桑干水

3、风衣女人

　　他从厕所里走出来，继续上阴暗潮湿的楼梯，全封闭式的楼梯，阴森森寂静静的楼梯，忽然的，一阵风从拐角处的窗口吹过来，阿平打了个寒噤，朝窗户望时，发现中间那块玻璃烂的奇怪，边缘呈锯齿状，像是被狗牙齿生生咬下了一块，阿平走近细瞧时心里竟有些恐惧，怕突然的会从玻璃上看到什么影子一闪而过，但什么也没有，空空的恐惧。
　　阿平抱臂仰脸看周旋不止的栏杆，伸向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啊﹣﹣＂一声嘹戾凄惨的声音从楼梯间飘下来，怎么回事？阿平停下来脚步，侧耳留心，＂咚咚咚咚﹣＂又传来下楼梯的声音，并且是个女的，高跟鞋扣打水泥台阶。
　　＂咚咚咚咚咚咚＂又是一声，阿平等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迈步，侧耳细听声音的变化。可能是那人转了弯，脚步在走廊里变得拖沓，且越来越轻微越来越遥远了。
　　终于，阿平嘘出了一口气，低头往前走去。他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或许是因为刚来到一个新地方，一切都不习惯，这样一想，倒也舒服。
　　＂唉！＂又是刚才的那个声音，就在阿平的耳边，他吓了一惊，心子猛的一跳，脑海里掠过有半透明的影子从窗玻璃中走出来，慢慢慢慢的贴近过来的影像，他张皇失措的转身，仍是那位纤细伶仃的风衣妇女。＂你是新来的？＂风衣妇女说道。
　　＂额，是的，新来的。＂阿平说着，客气地笑了起来，像是学习宋定伯跟鬼打交道的样子。
　　＂我是这儿的宿管…＂
　　阿平这才恍然大悟，噢了一声，说：＂我说…刚才还以为谁认错了人…我是新来的老师。＂
　　＂呵呵，刚才我也觉着有些不对，我在这里已经十多年了，老教师都认识，觉得你看着有些面熟…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行，行。谢谢。多多关照。＂
　　＂没事儿，千万别客气。我看着你就有些亲切，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你家是哪的？＂
　　＂呵呵，我不是本地的，＂阿平看见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我从开封过来。＂
　　＂噢，你家是开封的，那就不太可能见过了，反正总有些人长得大众像，不过…＂，她顿了顿，仿佛故意停下来让阿平想的，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就住在楼下最靠里那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尽力帮忙。＂
　　说完，她悠悠＂飘＂了过去。至于为什么是飘了过去，阿平确实是这么感觉的。阿平再次瞅了一眼那块儿烂玻璃，依旧没有人影飘出来。
　　至此，阿平的心逐渐平和起来，他坐在宿舍的床上发呆，心想生活就是如此，你总觉得心里空空的，想抓住一些东西，但什么也没有，生活老是处在这种尴尬的地步。不过还好，在这陌生地，阿平总算有一个落脚地了。说实话，阿平喜欢随遇而安，他刚从大学毕业，在当学生那会儿，每每寒暑假外出打工，来到一个新环境，见到另外的人，他会表现的非常积极乐观，热爱生活，甚至有些浮夸，他对新世界充满好奇，更多的是他对自己充满自信，觉得可以从此开启一段新的、与众不同的，甚至是非同凡响的生活。因此，他从不向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去，尽管他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过去，他也从不愿暴露出自己骨子中的悲观。就像一只蜗牛，他把往日塞进壳里，即使蜕掉了一张皮，却仍有负担背在背上，不如夏蝉那般潇洒。阿平既慢且稳地爬行度日，他的青春缺乏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