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记忆叫荏苒》翊小安

9、第九章

　　仿佛我乞讨寻常施舍

　　一位陌生人却把一个王国

　　塞进我惊讶的手里

　　而我，站着，不知所措

　　————Emily Dickinson

　　乔淮离开的那天，终究没有人为他送别。

　　陆子航要去进行入伍的体检，抽不出身。一向独来独往的他，除了认识几个陆子航的哥们，深交的朋友一个也没有。而父母忙于工作，母亲只能打电话来，一番叮嘱，最后一句“别让我们失望”，却让人苦笑不得。

　　他清楚地记得，不论是自己第一次独自一人去小学报道，还是去中学报到，那天的前一晚，母亲都在电话里说了这句话。

　　是的，不能让你们失望。所以一定要乖巧懂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努力读书，一定要和同学相安无事……但这样真的好累好累，枯燥和疲惫总是在侵占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可是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从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为什么从来没有过？

　　他不想埋怨什么，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父母得到了自己事业上的成功，地位，和影响力，也给了他优越的生活条件，富有的高知分子家庭……这就恰恰注定了他的成长，会缺少他们的陪伴。鱼和熊掌，从来没有兼得的可能，选择了其中一面的同时，也不能为了放弃的东西所后悔，这才是一个成年人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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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飞机正在平稳地飞行，坐在靠窗的座位，乔淮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南方城市的灰蓝色的天空，拉下遮光板，斜靠在一旁，大脑一片空白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12个小时的航程，跨越8个时区。

　　真是漫长的一天。

　　从机场乘出租车出来，一个多小时，就能透过一排排繁茂的法国梧桐，依稀地望见学院轮廓了。出租车司机是个留着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乍一看不像个司机，倒像是个凶恶海盗。可一笑起来时，所有凶恶都化为了浓浓的亲切感，笑呵呵地好奇这个东方少年为何初来乍到，还是独身一人。

　　乔淮的英语不差，但聊起天来难免不够流利。吭吭吧吧地说了一会儿，看着“海盗司机”的笑脸，竟也放松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出租车司机的魅力吧!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客人，听过了太多天南海北的故事，是一名观众，也是一个倾听者。明明是拜拜手，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的过客，却散发着令人放松的人情味。

　　原来不是所有英国人，都拥有和他们的天气一样的，类似吸血鬼的阴郁气质啊。乔淮觉得也许某天，自己真的会爱上这个阴郁又温暖的国家。

　　接待新生的学长很是热情，不仅带他参观学院，见他独自一人带着行李不方便，还顺便帮他安排了宿舍。

　　两人一间的宿舍条件不错两张组合床的下面是书桌，有单独的卫生间和一个漂亮白色书架。怪不得住宿费不便宜呢，乔淮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多打两份零工。

　　他进宿舍时以为自己到得很早，等瞄到靠门口的那张床铺上扔着的野营用背包后，才发现早到的还另有其人。看来是扔下包就跑了，东西都还没收拾呢。

　　不知道这个新室友会不会好相处？乔淮微微愣神，想起早前一个人对着机场的告别的情景，他决定要改变一下自己的个性。毕竟太孤僻不好，这他懂。

　　整理了带来的行李，又给父母打了电话报过平安，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过一会儿，犹豫着想了想，还是重新拿起手机给那个熟悉到，可以不加思索背出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删删写写好几遍，最后发出去时，手机的白色荧光屏幕上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安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