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告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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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铁门哐当一声巨响后关闭，重新走出铁门的男人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阳光，好像门外面的世界陌生到连阳光都要刺眼一些。
身上的衣服是三年前交给狱警的，上面还留着狱里独特的洗衣粉味，服刑的时候也曾经去帮准备刑满出狱的狱友清洗过衣服，他会特别仔细地清洗这一批衣服，总觉得会给狱友留下一些干干净净重新做人的意味。
他走到公交站，等了很久才来了一趟车，在车上他望着窗外的风景，有些陌生。这高墙外的世界该如何自处，每天晚上他都要问自己一遍，可是答案他还是没有确定。
要找一份工作，继续当老师估计是不可能了，先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养活自己和父亲就好。
他给自己定下简单的目标，告诉自己不要心急，可是心痛又随即而来。
那些恨我的人，真的可以释怀了吗。我这样自以为是的救赎，到底有没有用。
这些答案，光凭他自己的想象，根本不可能得到。
父亲做了几个小菜，都是以前他爱吃的，其实他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的夹着菜，听着父亲说话。
“兰已经安顿好了，那地方环境还行，也有专业人士照顾，你不用太担心。”
“好。”他夹了些鱼肉，却感觉自己不太想吃，就放进了父亲的碗里。
“哎，我不用你照顾，这么多年我不都过来了。”父亲嘴上说着还是把鱼肉吃了。
“对不起。”
“这点事不需要道歉。”
“爸，这么多年，我欠您一句对不起。”他望着菜碟，轻声说。
父亲没说什么，将碗里剩下的饭菜统统三口两口的扒进嘴里，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径直走进厨房。
“爸，你放着我来洗。”他出声提醒。
老人家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将自己的碗筷洗好，自己走到客厅看报纸去了。
他仿佛看见了父亲这几年日复一日的生活，已经习惯一个人，估计也不会想要依靠别人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怨恨没有消减，生活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找工作并不顺利，有过几次面试，公司都对他的高学历低要求感到疑惑，他也没隐瞒过去三年的事情，于是工作就变成了回家等通知没消息了。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工作的事情没有眉目，和父亲的关系还是冷冷淡淡，他每天要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慢慢来就好这样才能稍微平复下心情睡着。
那天他搞完家里的卫生，正准备再看看招聘的信息，电话响起来了。
这是他出狱以来的第一通来电，其实他的手机号码没有换，只是很少人知道他出来了，或者说已经没有关心他的人了。
是他大学的导师。导师从本科时期就非常欣赏他，可以说是他的求学路上最为他着想的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导师说出了致电的目的。
“我这边有个助教的职位一直空缺，想着你现在应该也没别的事，想不想过来帮我？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这个职位有些屈才，不过你先干着，有机会上讲台。”
“老师，我想我……我出的那事……”
“我认识你十几年，除了你出国那几年，其余的时间都是我做你的导师，你的为人我心知肚明，关于那些事，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觉得你付出的够多了，你要为自己稍微考虑一下。”
“老师，谢谢你相信我。”
“准备好过来的时候告诉我。”
挂了电话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接受这个工作，一是让自己重新开始，他知道自己总要去面对那些质疑，逃避也不能解决问题，二是离开这个城市或许对他和父亲都好。
他将这个决定告诉父亲，甚至想好了劝解父亲和他一起离开的一番说辞，结果父亲很快就点头了，只说了一句“离开，也好。”
接着就是打包东西，衣服很少，其他的到那边再置办也行，只是他很多的书和资料整理起来费了些功夫。这不他正将书柜顶层的书取下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整排的书都一起倒了下来，还好他眼疾手快，才避免了血光之灾。
他无奈地蹲下身子，将一堆杂乱的书一本本摞好，不经意间一张照片从一本大书中滑落出来，是一张毕业照，很多年轻的面庞，但他的目光一瞬间就定格在了那一个人身上。
是谁，什么时候将这照片放在这里他毫不知情，即使很多年过去，令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还是时不时出来扰乱他的心智，这次看到了真实的影像，心里的抽痛更是排山倒海而来，他都快招架不住了。
他将照片捂在自己胸口，好像这样心痛就可以缓解一下。
他喃喃地叫着那个名字。
“小淳……”
这天夜里他觉得自己睡得很沉，一直巡游在美丽的梦境里，梦里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只是前唐街的一个店主，那一天遇到了一个清俊的少年，他们相互喜欢，没有任何罅隙。他终于可以确知的自己的喜好，还有少年阳光般的笑容。
少年嘴巴一张一翕，磁性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去F大，终于要实现了。”
他突然觉得这不是梦，因为少年的声音就在耳边真实地发生着，耳垂似乎都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
他猛地睁开眼睛。少年的脸庞近在咫尺，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微亮的光，温柔地望着他。
他坐起身子，因为原先的姿势靠得太近，他这突然的动作让少年的身子向后仰起，他才看清少年是跪在他的床边，双肘撑在床上，那样子，跟许多年前一模一样。
他有些激动，甚至眼睛里涌出了多年未见的泪水。
“小淳？”他不安地叫他的名字。
“嗯，彼岸。”微笑着，温柔的，肯定的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告别（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