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少年》无名小竹

12、宁骐远的场合（下）

　　第二天依旧是我忙碌地学习着并不擅长的东西，比起第一天，总算是游刃有余了一些。
　　就在安彼岸放手给我自己练习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
　　很多店老板都走出门外围观，有一个与安彼岸关系不错的老板急匆匆地跑进店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安老板，疯婆子……疯婆子又来了……你快去……”
　　安彼岸没等到话音落下，就冲出了店门。不一会，一个嘴里骂骂咧咧衣衫不整的女人被按在安彼岸怀里带进了店里，那个女人的眼睛四处狠瞪着，充满着仇恨的血丝。我被吓得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彼岸把自己和女人一起关进洗手间里。
　　开始有水声传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安彼岸将水淋在女人身上，女人凄厉的尖叫也一阵阵地传了出来。我仔细一听，其实那不是尖叫，是女人在笑。
　　我走到洗手间门外，想辨别出女人口中的话。
　　“哈哈……啊哈哈……我看见温淳了，他来找我了……他来带我走……不对……不对……他来带你走了……哈哈哈哈”
　　是那个名字没错了。
　　为什么我的爱像一个陷阱，拉着我往一个又一个的深渊里沉沦，越挣扎却陷得越深，明明看见了一些光亮，却发现那并不是出口，而是自己身上的愚蠢反射出来的光。
　　我像被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一条缝，安彼岸通过门缝看见呆滞的我站在门口，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平静地说“阿远，麻烦你拿块餐巾给我。”
　　我很快就将餐巾递到他手中，门再次被关上，直到里面的动静都停止了，才真正打开。
　　安彼岸一脸疲惫，将已经昏睡的女人放到店里的沙发上，转而又抱歉地对我笑笑，“吓坏你了吧？”
　　我摇摇头，停顿，又点了点头。
　　“羊癫疯，只能这样控制住，要根治很难。”
　　你们的心魔，谁能治得了。
　　“老板，我突然想起家里有点事，今天可能要先回去了。”我说着就将身上的围裙取了下来，意思是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现在就要离开。
　　他估计觉得我是被吓坏了，点头允许了。

　　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篮球场，可能是我跟大哥间的默契，他真的就在那里。
　　“阿远，是来领战帖的么！”他大声地跟我打招呼。
　　“谁怕谁啊！”我也放开嗓子喊起来，我太需要释放了。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打一场球了，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答案，我都不想去理会，还有小蘅，我需要把你稍微抽离一下下，我要被自己对你的爱压得喘不过气了。所有的一切，如果就像一场篮球赛，流些汗，分个输赢，这样简单多好。
　　“阿远，这么久不打球，反而更厉害了啊！”大哥拍拍我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
　　“你不知道……我……我多卖力……”我喘得没办法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别那么认真啊！认真你就输了！”
　　是啊，认真的人早就输了。
　　精疲力尽的我坐在场边，吹着夏夜的晚风，思绪不知道应该停在哪里。
　　“喝水。”大哥将水塞到我手里。我立刻打开干掉了半瓶。
　　“谢谢。”我望向大哥，前额的头发还滴着汗珠，那张脸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样的话，我问出口应该也不会改变什么。“大哥以前，都跟温淳去什么地方玩？”
　　一瞬间的颤抖，果然是不想被问起，可是我太想知道了，即使知道了真相，也没有人能幸福。
　　“前唐街。”仰头喝水，继续说“是我带他去的，他好像挺喜欢那里，不过我们没有关系上的约束，大部分时间都是各玩各的。我早他一年毕业，我去外面念书以后，偶尔也会听到关于他的风评，据说他高三开始就收心了，谁料到最后……”
　　“高三他就没去过前唐街？”
　　“去过的，我听相熟的老板说，他经常躲在巷子里，好像在偷窥谁一样，也不跟其他人玩了。估计是真的恋爱了吧。”
　　“是哪条巷子？”
　　“阿远你……你太在意了……”
　　“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因为我和小蘅……总之，拜托了。”
　　“哎，真拿你没办法。听说是家咖啡店的老板，叫什么岸咖啡。”
　　“左岸？”
　　“不是左就是右吧……”
　　我一使劲，手里的宝特瓶变成了一个团，塑料变形的声音回荡在操场上空。我将宝特瓶一摔，离开了篮球场。

　　几天之后，我才再次走进咖啡店，我几天不上班，安彼岸也没有找过我，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原来他以为我不敢再出现了。
　　“老板，早啊。”十分有元气的打招呼。
　　“早……”
　　“我女朋友这几天不舒服，我去照顾她了。抱歉没有来得及请假。”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我女朋友听说我在你这里打工，很想过来看看。”
　　“是吗？”
　　“是啊，你看，我女朋友很可爱吧。”我将手机桌面上小蘅的照片在安彼岸眼前晃了晃，又立即收回了手，“我怎么忘了，老板一定见过她呀，因为她是老板当老师的时候的学生嘛。”我装作一脸苦恼。
　　安彼岸的表情在看见小蘅的那一瞬间就凝固了，整个身体僵持着没有动弹。
　　“我们要一起去F大，以前没好好享受的时光，以后都可以一起好好再享受一遍，果然年轻就是好啊……”我故意停了下来，瞟了愣住的安彼岸一眼，然后放慢语速，继续说下去，“所以说安彼岸，你是不是混蛋啊……你自己说……你TMD是不是混蛋……”
　　安彼岸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是……”
　　我的拳头落在了他痛苦的脸上，拳头没有眼睛，如星星点点般不断地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任何一处让他痛得无以复加的地方。
　　“混蛋……混蛋……”安彼岸已经被我扑倒在地，我还是不肯放手，嘴里不停的咒骂他，我要让他记得，这每一个拳头都是送给了谁。
　　我打累了，翻身躺着咖啡店的地上。
　　“为什么……明明你不是坏人，为什么害了温淳，连小蘅都不放过……”
　　“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罪孽那么深重……”
　　“你难道不想得到救赎吗？没有人能拯救你，只有你自己放过自己。”
　　“你想帮我？”
　　“我并不是帮你，或许我是帮我自己。我包里有你父亲当年亏空的证据，还有一份跟你博士论文相似度80%的论文，我只是想让你自己选，如果是我出手的话，你还是没法原谅你自己。”
　　“谢谢……”
　　“其实无论是作为一个老师，还是一个老板，你都值得我尊敬，但是作为你这个人，我实在无法认同，如果你可以重新开始，我也希望你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我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留下包里的文件，走出咖啡店。
　　“宁骐远，”安彼岸也站起身，似乎还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不愿相信我，但是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温蘅她，是自愿的。”
　　我苦笑了一下，离开了前唐街。
　　我相信的，我早就知道了，小蘅做这一切的原因，从我遇见她的第一天起。

　　“等很久了么？”小蘅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在历史系教学楼等她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不会，我也刚到。”我对她笑笑。
　　“胡说，明明超过下课时间都二十分钟了，你从来不会迟到，加上早到的时间，等了半小时了吧？”小蘅胸有成竹地说。
　　“诶，等那么久了吗？完全不觉得啊！不过有点饿了，晚上多吃点。”
　　一起在食堂吃完饭，一起去自习室看书，在宿舍楼门禁时间前送她回宿舍，几乎是我们每天的生活轨迹，跟所有大学里的甜蜜情侣一样。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在宿舍楼门前，小蘅微笑着说晚安。我伸手抓住她，一下把她揽到怀里，上海的冬天很冷，比我们的家乡还要冷，可能过几天会下雪吧。小蘅的身体还是很软，跟那次我在她家附近拥抱的时候一样的柔软和温暖。她的头发很像小兔子的毛，有着甜甜的果香。小蘅其实是一只受过伤的小动物，庆幸遇到了爱她的我，把伤害她的猎人统统赶走，然后让她在我身边慢慢治愈，我相信所有的伤口都会好起来的。
　　“怎么了？”她或许是觉得这个拥抱有些突然，轻声地笑了起来。
　　“恩，快放假了，我去买火车票，我们一起回家吧。”
　　“拜托你了。”
　　“小蘅，放假的时候，我陪你去看看你哥哥？”
　　“恩……好。”没有拒绝就已经是成功了吧。
　　我在她额头上留下了轻轻的吻，“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晚安。”连声音都是柔软的。
　　我望着小蘅的背影，她已经不扎马尾了，柔顺的长发服帖的垂在背后，每走一步都会有规律地飘动一下。
　　“小蘅，我爱你。”
　　她缓缓停下来，只是把头稍微转过来，明亮的双眸在黑夜中熠熠发光，她莞尔一笑，
　　“我也是。”
　　对于我来说，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