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许汉强

32、第 32 章

　　稽一立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四周漆黑一片，黑得连自己的手脚都看不到了。稽一立用手摸摸身下，却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心想：“唉，这就怪了，我怎么悬在空中呢，难道是梦境吗？”一想到是梦，稽一立又笑了。是啊，人生百年，不过一梦！
　　稽一立坐在黑暗中等着自己醒来，可是等了好久，四周没有一点变化，连个亮光，连个声音都没有出现过。“这梦做得也太单调了吧！”稽一立又开始胡思乱想：“一片漆黑的梦境，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前的梦可都是丰富多彩极了，像……像……”稽一立忽然发现，他竟然记不起以前的梦来了，而且，他记不得的不仅仅是梦，他以前做过的事情，甚至他是谁都不清楚了。
　　稽一立非常恐惧，只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可他的身体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这不是梦，这不是梦！”稽一立暗示着自己，果然，他一抬头，只见满天的繁星。“星星？”稽一立喊出口，“我还记得星星，可为什么记不得自己的事情了呢？这到底是不是梦？”稽一立一边思索着，一边低下头，用手去拽自己的头发。却发觉，他的手里竟有一件硬邦邦的东西，仔细一摸，竟是他的手机。稽一立按了开机键，却不见它有何反应，“或许是没电了吧。”这么想着，稽一立继续用他的另一只手去拽他的头发。“没有痛感，看来这真的是梦，真的是梦了。我不过是在梦中失忆了而已！”
　　便在此时，稽一立发现自己的脚下也有一些星星。“怎么回事？竟然有两片星空！”稽一立心里诧异着，向脚下的那些星星飘去。
　　星星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亮了，说明稽一立离它们也越来越近了。直到此时，稽一立才幡然醒悟：“这不是星星，而是城市的灯火！我刚刚身体悬在半空，离它们太远，才误以为是星星的。可是，我怎么会悬在空中呢？看来这一切真的是梦啊！”
　　离城市越来越近了，稽一立已经能够看得清建筑物顶上的避雷针了，甚至那些公司的名字，还有建筑物上的巨幅广告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稽一立只顾着寻找那些自己熟悉的建筑，没注意到他的身体正飘向开滦酒店的大楼，而等到他发觉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开滦大酒店就在眼前。稽一立不忍心看到自己头破血流的样子，急忙闭上了眼睛。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撞到大楼之上。稽一立再次睁开眼来，眼前的一切使得他目瞪口呆——他的身体竟穿过了楼体！
　　就在稽一立大惑不解之时，他终于飘落到了地面上。想想刚才的九死一生，稽一立顿生一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欣慰感。
　　稽一立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走着走着，稽一立来到了刚刚被自己“穿越”了的那座大楼前。“它会不会被我撞出一个大窟窿来呢？”稽一立好奇心起，决定进楼里去看一看。
　　进了大厅后，稽一立向前台的接待小姐走去。
　　“你好，请问你们这儿还有空房吗？最好给我选一个十层到十五层之间的房间，谢谢。”稽一立回忆他刚刚穿越时的高度，应该就在十二或者十三层这样。
　　接待小姐依然面带微笑，目视前方。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还有房间吗？”稽一立加大了音量，可是那位接待员依然不为所动。
　　“喂，喂？”稽一立用手在她的眼前晃动了几下，见她眼睛眨也不眨，依然保持原有样子。
　　“喂！”稽一立喊着，同时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见自己的手指落在她的肩膀之上，并没有停下，一直触到了她的衣服里，她的皮肤上，她的□□里，她的骨头里……稽一立的手继续前伸着，身子也跟着弯了下去，一下子没有站稳，朝着柜台趴了下去。
　　稽一立的身子从柜台中穿过，上半身在柜台里边，脚却还留在柜台的外面。稽一立坐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接待小姐的裙中风景，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这份闲情雅致了。稽一立站起来，冲着大楼的墙体撞过去，没有一点阻力，他便直接从大厅中来到了大楼外。
　　夜晚，风吹的正急，叶落了满地。一对小情侣在楼前的小摊上等烤串，女生冻得直跺脚，男生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并抱紧了她。稽一立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薄得可怜，可他一点儿寒意都没有。风把地上的落叶吹了起来，他看到后，才知晓，刚刚有一阵风刮过。
　　烤串师傅送走了两位客人，便开始收摊，准备走人了。恰在此时，稽一立发现，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正蜷缩在烤串师傅的三轮车轮子下。稽一立急忙跑过去，对烤串师傅喊道：“等等，有只猫！”烤串师傅却听而不闻，发动了车子。稽一立急中生智，伸手便去夺车子上的钥匙，不料，一把竟抓了个空。稽一立又跑到轮子旁去抱那只小猫，他的手明明已经伸到了猫的身子之下，往上一提时，却如同抓了一把空气般，两只手从猫的身体里穿过。正当稽一立手足无措时，烤串师傅加大了油门，三轮车从小猫的身上直压过去，绝尘离去。那只猫哼也没哼一声，便在睡梦中，永远的睡着了！
　　鲜血从猫的嘴巴、鼻子、耳朵中流出，在秋风萧瑟的寒夜中，慢慢凝固了。稽一立跪在那里，嚎啕大哭。然而，过往的人们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生奇，更没有因为他的哭声而停止匆忙的脚步。稽一立终于体会到了全天下最痛最苦的痛苦！
　　同学们找到稽一立的时候，他在楼顶睡的正香，手指上的伤口也已凝固。安眠药的药瓶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与它一起消失了的，还有他的手机。
　　稽一立被叫醒后，跟着同学们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朱贤坐在那里，背对着他，点着了一颗烟。“我知道，我们这么对你确实有些不对，可是你也太过分了吧！李胜清的事情就算了，事发突然，你没来得及拦住他，我们理解。可是，小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你就这么狠心把他给搅黄了？当然，他忘记通知你，是他错在先，可是‘不知者不为过’，他也不是故意的，对吧？”
　　稽一立傻站在那里，恭听着朱贤的教训。
　　朱贤掐灭了烟头，回过头来，看到稽一立的样子，不觉好笑。“站那儿干吗，坐啊！哎，你手指上的伤怎么弄的，跌倒了吗？”
　　稽一立笑着说：“嗯，好。”伸手去触摸椅背。当稽一立就要碰到椅子背时，头顶骤然冒出了一层汗水，手不停地哆嗦着，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紧了拳头，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因他太过用力，不免重新开裂，鲜血从裂缝处直淌出来。
　　“怎么了你？”看到他的样子，朱贤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扶他。
　　听到朱贤的声音，稽一立一下子吓倒了，头“嘭”的一声撞到了床架子上。“别过来，先别过来！”稽一立喊道。看到他的样子，朱贤急忙停住脚步。
　　稽一立慢慢地站了起来。在经过了一阵剧烈的抖动后，他终于用手握住了上床用的扶梯。稽一立回过头来，对朱贤喊道：“看见了吗，我抓到了，我抓到它了！”那样子，高兴得就像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婴儿般。稽一立又慢慢地抬起脚，踏上扶梯中最低的一层栏杆后，回过头对朱贤说道：“看，我也能踏上了，我踏上来了！”稽一立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爬上了床。他慢慢地脱掉外套，躺到了床上，盖上被子，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对朱贤说道：“真柔软，真暖和，真舒服啊！”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享受着人间最美妙的事情。朱贤只看得瞠目结舌，心想：“完了完了，看来是精神出了毛病，明天得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
　　稽一立睡了好久好久，直到他饿得不行，从睡梦中饿醒过来。稽一立坐起身来，见朱贤已经把东西都搬了回来，现在正在玩电脑游戏。
　　“我饿了，怎么办？”稽一立问道。
　　朱贤迅速转过头，兴高采烈地说：“我的老天爷啊，你可终于醒了！你睡了多久你知道吗？”
　　稽一立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饿了！”
　　“饿了就吃！走，我请你！”
　　“好！”说着，稽一立从床上直接滑了下来，脚“嘭”的一声撞到地面上，痛得他“嗷嗷”直叫。
　　“怎么了你，一顿饭就把你兴奋成这样？听说徐志摩为了看美女，从飞机上跳了下来。你可倒好，一顿饭，从床上跳了下来，学人家大诗人呢？”
　　稽一立羞得满脸通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走啊，不是要去吃饭吗？”
　　“走！”说着，稽一立一瘸一拐地迈开步子。
　　“哎，你怎么了，还没有穿衣服呢，你想穿着内衣内裤就出去吃饭啊？”
　　“噢，对，穿衣服。”
　　等稽一立慢悠悠地穿好了衣服，俩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看到稽一立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朱贤说道：“你先走吧，我来锁门。”
　　“嗯，好。”稽一立说完，向门口走去，也不开门，就将身子硬生生地撞了上去。当然，又是“嘭”的一声……
　　稽一立知道，他在这里待得越久，越会引起别人的疑心。因此，他决定赶紧回家。再者说，父亲的病也拖不得了，他已经答应了稽一立要好好照顾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