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许汉强

26、第 26 章

　　五点刚过，天就黑了下来。同时，李胜清也下了床来，走到稽一立的床边，拍了拍他，说道：“走，说点儿事。”稽一立鬼使神差般，也下了床，跟着他走了出去。
　　李胜清把稽一立领到楼顶，坐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了，因为工作的事吗？”
　　稽一立也坐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他说：“不知道。”没等李胜清说话，稽一立又问道：“问这个干吗？我没怎么。”
　　“听说你都好几天没起来了？”
　　“听谁说的？”
　　“季黎黎。”
　　“她怎么知道？”
　　“她说是佘惠泉告诉她的。”
　　“长舌妇！”
　　“对了，是中建八局没签你，还是你根本就没去面试？”
　　“我回来晚了。”稽一立答道，接着又说道：“大家都知道。”言外之意便是，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第二天不是还有一场呢吗？”
　　“第二天？”
　　“对啊！因为之前没招满，就又多加了一场。听他们说，那个招聘人员还风趣地说是为了专门等你呢！”
　　“可是我不知道啊？”稽一立一脸的无辜与不解。
　　“不知道？佘惠泉没告诉你吗？”
　　“没有啊，谁都没跟我说过啊！”稽一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当上帝关上门的时候，自己却偏偏没有留意到天使的窗口。
　　“佘惠泉也没跟你说？”李胜清显得更加不可思议。
　　“没有！要是我知道这个事的话，我能不去吗？我就是为了这个事回来的！”
　　“妈的！”李胜清骂了一句，站起来便要走。
　　稽一立急忙拉住他，问道：“怎么了，你说清楚啊？难道他知道这消息，却没有告诉我？”
　　“他岂止是知道，还就是我告诉他的！我回寝室看你还没回来，就让他转告一声，谁知道这个孙子，我操！”
　　若是在平时，稽一立听到这个动词，一定会“注意素质！”此刻，却只觉这两个字还不够狠，还不够淋漓酣畅。当然，要是在平时，也不可能听得到李胜清的这句话。直到此刻，稽一立才明白，佘惠泉为什么顿顿都要给自己带饭来，本以为遇到了一个知心友，谁知他竟是在为自己赎罪而已。一份好工作，用几顿饭就能换的回吗？稽一立恨得咬牙切齿，胸脯如同波浪，剧烈起伏着。
　　李胜清挣脱稽一立的手，说道：“你等着，我要是不让这小子留点儿血，长点儿记性，我就……”
　　“算了。你把他打了，打出血了，打伤了，打残了，又能如何？工作也回不来了，同学之间也闹掰了，得不偿失，算了吧！”
　　李胜清依旧难解心中怒火，破口骂道：“你说世上咋能有这种人，自己被人家刷了，也不让别人有机会去试试，还他妈的同学呢！谁跟他同学，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说他能捞到什么好处哇，他怎么能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呢？”
　　“唉，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或许他也就是粗心大意，给忘了吧。咱们俩还在这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背后说他的坏话呢。没看到寝室垃圾桶里那么多便当盒么，都是他从食堂带回来的。他也知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看到稽一立灰心丧气的样子，李胜清更加难受了。“唉，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当时是不好意思和你说话，所以才故意早睡的。要是我豁出去，不要这破面子，当面告诉你的话，也就不会这样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你快别这么说！当初要不是我说那么难听的话，你也不会推我。不过，说实在的，我还很感激你的那一推呢，一下子就把我给推醒了。”本来，能和李胜清破镜重圆，稽一立已经很高兴了，一扫之前的阴霾。不料，却又知道了佘惠泉忘记转告自己工作的事，心情又降到了极点。为了减轻李胜清的懊悔心，稽一立故意装得很轻松的样子，只不过，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太过难看。
　　“你……不怨我？”李胜清很兴奋的样子。
　　“有什么好怨的，那件事错全在我，你……你不过是我发泄的工具而已。对不起！”稽一立说得很郑重，也正因为太郑重，脸都红得像国旗。
　　“你不怪我！唉，心情轻松了好多。”李胜清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对了，你怎么不在图书馆学习，像我一样跑回床上来了？”
　　“咳，别提了，我是完了啊！眼瞅着，还有两个月吧，就要考试了，可我啥都不会啊！今天早上去做数学题，一周前刚做过的，现在又做不出来了，不看答案做不下去。英语，做第二遍的时候，错的题和第一遍一模一样。专业课，总是在那些细枝末节上丢分，不是忘了换算单位，就是记混了公式。唉，要是到考试时再紧张了，该会的都得答错了。更何况，我现在是一点儿动力都没有了。打电话回家跟父母说，我不想考了，家里还不许，说今年考不上，那就明年再考。总之，我们家一定要出来一个研究生！”李胜清一边说着，一边一个劲儿地挠头。
　　“别急，慢慢来。”
　　“慢慢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慢慢来？”李胜清瞪大了眼睛。“慢，我就是因为进度太慢了，别人都做了好几遍了，我这才两三遍而已。唉，我是完了啊！”
　　稽一立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他，心想：“如果那个‘透明人’能在考试的时候帮帮他就好了。可惜，他们并不认识，就算认识了，却也不能帮得上什么忙。没办法，稽一立只能陪着他叹气。
　　“不过，知道你没有生我的气，我就很知足了。其实，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有它最直接，最有效，最简便的解决办法。“说着，李胜清背过身，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
　　稽一立正日夜为黄湘灵的事烦恼着，听了李胜清的话，不禁很是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李胜清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指着天上的星星，对稽一立说道：“你看，这是我来学校之后见到过的最美的星夜！你看它们多美，多亮！”
　　稽一立也抬起头来，说道：“嗯，确实，城市里很难看到这么干净的天空。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办法啊？”
　　李胜清还是没有回答他，反而倒是反问了他一句：“你知道夜空中什么星星最美吗？”
　　“嗯……北斗七星吧？”
　　“为什么？”
　　“它能给人们方向啊！你想想，一个迷失了方向的人，在寂寞寒冷的夜里，只能靠它来辨别自己的道路了。”稽一立心想：“我不就是这么个迷失了的人吗？整天活在遐想之中，不愿醒来。如今残酷的现实还是叫醒了自己，终于明白，‘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的悲哀与凄惨了。”
　　“嗯，你说的也对。不过，我还是觉得，最美的，应该是流星！”
　　“流星？”
　　“对，一闪而过的流星！只有当流星划过夜空的时候，人们才会向天空望上一眼，并且许下最美好的心愿！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我可以作一颗流星！”
　　“流星，把死亡留给自己，用星光照亮别人！我也希望我是一颗流星。”
　　“你刚刚不是问我什么办法吗？这样！”说着，李胜清快步向楼顶的女儿墙走去。当稽一立觉察出情况不对时，已然来不及了。李胜清踏上女儿墙，伸开双臂，如同一只受了伤的苍鹰，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