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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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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一立好不容易才从爱情败北的漩涡中挣脱,便又掉入了友情离去的深渊。李胜清的轻轻一跃,成了稽一立心口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疤痕。
万幸的是,那一夜,正好有一个同学晒被子,晚上出去玩没有回来,这被子便扔在了楼下的草地上,李胜清因此也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七层楼的高度,还是摔得他下肢瘫痪,昏迷不醒。这几日来,稽一立一直守在他的床边,不肯离去,只害怕离开一会儿,死神便会悄悄地夺走李胜清了。直到李胜清的父母来了,稽一立才不得不离开了病房,到外面的座椅上去等着。
自从李胜清出事的消息传开来,许多老师和同学都陆陆续续来医院看望他,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只是为了练练胆子而来凑热闹的人。最先来的是朱贤,劈头盖脸就是又一顿埋怨:“你怎么回事,当时怎么不好好劝劝他,拦着他点儿?你也不跟我们说,我们大伙要是知道了,这么多人,还能劝不动他?就算是抬,也能把他给抬回来啊!”末了,给稽一立留下一句特别感动的话:“缺多少钱就跟我说,别不好意思。实在不行我让我妈从家里把钱打过来,咋也不能因为钱不够就留下病根啊!”
第二批来的人是季黎黎和赵夏。显然,俩个小女生从没想到,以前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事情竟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了。来的时候,俩个人的眼睛就红红的,一进门,还没有说话,就又开始哭得梨花带雨了。稽一立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们,任由她们哭个够。过了好久,俩个人终于哭得没了力气,稽一立趁机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先走吧。要是一会儿你们俩个也哭得病倒了,就没人照顾他了。”季黎黎和赵夏抽噎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之后是佘惠泉单独来了。稽一立见了他,真想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恨恨地打他几拳。可自从上次和李胜清打架之后,稽一立心里就开始特别懊悔,于是发下重誓,这辈子,再也不动手打架了。一想到如果佘惠泉把消息告诉自己,李胜清也不至于如此悔恨,如此绝望了,稽一立便开始克制不住自己。好在佘惠泉已察觉到了稽一立对他的敌视,只待了一小会儿,扔下几百块钱便走了。稽一立将他的钱收好,等回学校时好分文不差地还给他。
另外还有很多人也来了,即使和他并不熟悉的,像伊米和黄湘灵便是。伊米很懂得人情世故,来的时候还买了一大堆的水果和营养品。进了病房就开始嘘寒问暖,一边感慨着人生的不如意,一边劝说着稽一立多注意休息。黄湘灵在这方面就欠缺了,只是站在那里,满眼都是怜悯与哀伤,反倒比伊米真诚多了。稽一立看了她们一眼,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稽一立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黄湘灵鼻子末端的些许雀斑。这些斑点本是很恼人的,长在她的脸上,却更显得“天然去雕饰”般的清纯了。可惜稽一立对这些已毫无兴趣,现在他只盼望李胜清能够快些醒过来,而他的瘫痪,也不要太过严重就好。
在老师和同学几乎都来过之后,李胜清的父母也终于赶到了。稽一立见了,知道该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了,自己毕竟是一个外人,再待在这里就太不合适了,只好无奈地走了出来。
现在,稽一立终于有时间可以歇息了,可是他却毫无睡意,是该忏悔的时刻了。稽一立开始例数着自己的种种过错:“唉,如果当初我不找他别扭,不和他打架的话,或许他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学习了,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子。或者打完架之后便与他和好,不给他心理压力,他也可以一心一意地学习去了。又或者,当初在楼顶时,多加留意,就应该察觉到他的异样,多加劝导和鼓励,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当他向楼顶的边缘跑去的时候,我竟然傻傻地站在那里,不去拉他一下,不去拽他一下,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下去……唉,都是我害的,都怪我啊!”稽一立越想越后悔,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稽一立哭得正痛快时,佘惠泉突然闯了进来,也是满眼泪滴,冲着稽一立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故意整我是吧,我操,我工作都签了还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啊,你他妈的如来啊!是,我不该瞒着你,不告诉你,可是你这条件找个工作多简单的事啊,我呢,四级就他妈的是一个坎。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了,还他妈被你的课程设计搞黄了,你他妈真狠啊,死也不放过我啊!操,你等着,你整我,你也别想找到工作,我他妈死也拉着你垫背!”骂完,带着脸上的泪跑开了。
稽一立被骂的满头雾水,不过,也从话语中知道了些事情,似乎是佘惠泉好不容易签了一份工作,却因为专业课的课程设计不合格挂了科而被人家拒绝了。可是,这些事和稽一立又有什么关系呢?从始至终,稽一立也没有见过他的课设是什么样子,怎么会因为自己而挂科呢?稽一立越想越累,想想自己从家里来到学校后,一件件的伤心事,先是回来晚了丢了工作,紧接着黄湘灵恋爱,自己“失恋”——当然,失去的不是恋人,而是使她成为自己恋人的机会。而后是李胜清的轻生,现在是佘惠泉的误解……稽一立忽然觉得,整个太平洋都盛不下自己伤心的眼泪了。
稽一立回到学校后,仍然坚持每天都去医院看望李胜清。直到一天,李胜清的父母劝他不要天天往这儿跑,要多注意学习,稽一立才发觉,或许自己的出现已经让别人觉得厌烦了,便减少了去医院的次数。等他再到医院时,却发现,李胜清全家都已经不在了。问了护士,只是说转院了,回到了他们家里那边的医院去了。稽一立没想到,自己天天守着天天跑来看望李胜清,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这一别,也不知是生离,还是死别了。
稽一立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向学校走去。想想自己丢了工作和黄湘灵时的失魂落魄,与这件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可自己却偏偏躺在床上装死,似乎整个世界都塌陷了。而如今,稽一立真的是筋疲力尽了。如果李胜清能痊愈则还好,要是万一……稽一立已经没有勇气再想下去了。
稽一立回到学校后,发觉整个系的同学都在疏远自己。稽一立回到寝室时,朱贤和黄癸本来还在有说有笑,但见到他回来之后,俩个人便沉默了,接着嘀咕了几句,便离开了。而其他同学,见了面也低头装作没看见一样,或者干脆视而不见。稽一立想到李胜清跳楼时自己的无所作为,或许这就是他们疏远自己的原因吧,如此看来,这也怪不得他们了,毕竟,连稽一立自己都很气愤自己的无动于衷。
稽一立正自我检讨着,电话响了起来。“一定是‘透明人’了,该不会他也要嘲讽我几句吧?好吧,反正错已经犯下了,该有什么样的惩罚,我都得受着,听他怎么埋怨吧。”
稽一立接起了电话,有气无力地说道:“喂。”
“喂,是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黎黎急切地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管它怎么回事,反正都是我的错,你想说我几句,就说吧!”
“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可是……”季黎黎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不是那样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往下跳,像一个白痴,一个二百五,一个老年痴呆似的一动不动。他离我那么近,我只要一伸手,拉他一下,就可以……”稽一立想起当时的情形来,不免泪如雨下。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了,是佘惠泉课程设计的事啊!”
“他的课程设计?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季黎黎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这几天脑袋里全是李胜清的事,哪还有空去管别人的死活?”
“喔,这样子啊。你没发现现在全系的同学都不太愿意理你吗?”季黎黎怕触动稽一立的伤痛之处,故意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很小心地说道。
“嗯,我知道,我活该,是我把李胜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们怎么对我,都不过分。”稽一立只觉得,他们对自己越狠毒,自己受的惩罚越严厉,自己的罪恶感也就减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