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许汉强

23、第 23 章

　　“过去不去，未来不来！”听他说完，稽一立声泪俱下。“对，就是这样。我天天想着什么时候能和她走到一起，向她诉说我对她的矢志不渝，可是，这一天却总是不能到来。小时候，总以为十八岁距离自己太远，远到遥不可及，可现在，这不也来了吗？上学时，看着电视剧里的大学生，天天无所事事，自由自在，又觉得大学是件遥遥无期的事，现在不也成了大学生了！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件事，总也没有个尽头？”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就是为你写的吧？我问你一句，如果结果与你设想的正相反，岂不是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她喜不喜欢我倒是无所谓，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有多喜欢她而已。那句诗怎么讲，‘不求君心似我心，终不悔相思意！’”
　　“哈哈，你的意思我懂，可惜，你错用了李之仪的诗句。奉劝你还是多花些时间在书本上，要不以后再引用别人的诗句时，可就丢人了。”
　　“对啊，我来图书馆就是来借书的。”稽一立见四周无人，忙擦去脸上的泪，幸好还不是很多。
　　“好啊，给你推荐一本，《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和你的情况很像。”
　　听到这个名字，稽一立觉得特别耳熟，但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来了。“这本书我好像看过，不过没有印象了。也好，再看一遍吧。还有什么可推荐的没？”
　　“好的书太多了。再说，我喜欢的，你未必喜欢。一本上乘之作，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随缘吧！”
　　“好吧。”
　　“唉，明天你就走了，我却舍不得离开这座图书馆。又是一次别离了！”
　　“呵呵，在你这里叫做‘别离’，可是对于我父母来说，却是‘欢聚’。想想别离后的欢聚，离别也就不痛苦了。”
　　“不痛苦？不痛苦怎么会有‘离恨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怎么会有‘悲莫悲兮生别离’，又怎么会有‘不信人间有白头’呢！”
　　“那，离别之痛，与留恋过去、期待未来相比呢？”
　　“离别之所以痛苦，还不是因为我们太热爱曾经的过去吗？哎，本来你是要高高兴兴地回家的，我怎么和你说起这些了？算了，找几本幽默的书，开心开心吧。‘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唉，珍惜吧！”
　　“怎么，你也喜欢这句话？”稽一立非常兴奋，终于可以炫耀一番了。“这句话可是我的座右铭！”
　　“哈哈，找你的书去吧。”
　　本来稽一立还想好好跟他显摆一番，没想到对方毫无兴趣，他也只会作罢。
　　挂了电话，稽一立又开始找起《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本书来。当他来到这本书所在的书架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更加坚定了他看过这本书的信念。可是书里的大概内容，却完全想不起来了。稽一立找了没多久，便发现了这本书，忙翻出来看看。不经意间，一张纸从书中掉了出来。稽一立捡起一看，上面写着“DLG” 和“一NG”。看到这几个字母，稽一立忽然想起来了。“怪不得那‘透明人’说人们会忘记很多没用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可以用记得的东西做指引而被想起。确实，刚才怎么都想不起来，现在一看到这几个字母，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不过，新的疑问也随之而来。“怎么，季黎黎以前也给我推荐过这本书啊，难不成她们俩之间是一体的？上次看到的这页纸，已经被我丢在食堂了，这怎么又弄出来一张，字母还都一样！”稽一立马上又翻开另外几本《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来看，果不其然，每一本书中都有一张相同的纸。稽一立细看这几个字母的笔迹，很明显，出自一人之手。稽一立更怀疑了：“那个‘透明人’说他不会给他看过的书带来任何变化，这么说，这些纸，就是季黎黎放进去的了？她和‘透明人’都向我介绍这本书，难道目的就是要我看到这张纸吗？‘透明人’为什么会听她的话呢？莫非她就是给‘透明人’催眠并霸占了他的身体的那个人？她叫我去图书馆那天，偏偏在进去的时候遇到了黄湘灵，出来就遇到李胜清，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她算计好了的。这么说，难道季黎黎是个专门剥离人的灵魂，盗用人的肉身的魔鬼？”稽一立越想越怕，又想到最近她一直缠着自己教她课程设计，更是惊险万分！“幸亏自己聪明，及时逃离了她的魔爪，不然，我就变成了‘透明人’了。”稽一立随便选了一本，又跑去借了几本《唐诗鉴赏》《诗歌三百首》之类，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稽一立好想明天转瞬即到，好快些逃离这个鬼地方。
　　稽一立回到宿舍楼，离自己的寝室还有很远距离，就听到朱贤的狂笑不止了。推开寝室门，只见黄癸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和朱贤聊得不亦乐乎。
　　“现在这是什么时代，拼爹的时代了。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嗯。”朱贤答应了一句。
　　“可惜有些人先天不足，没能够生在富人家里，怎么办，自己找干爹！这不，小时候被亲爹亲，长大了，就该被干爹干了！”
　　“亲爹亲，干爹干！”朱贤重复着黄癸的话，哈哈大笑。
　　稽一立等了一会儿，见黄癸霸占着自己的椅子，根本没有让座的打算，而且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出现。算了，惹不起就躲吧，反正明天就走了。稽一立转身去了别的寝室。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稽一立本打算和大伙说一声，自己明天就走了，可是看到李胜清也在，这句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心想：反正明天十点多的车，早上起来等他去图书馆上自习了，再和他们俩说吧。稽一立便去洗漱，回来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稽一立睁开眼睛一看，都八点半了。昨晚粗心大意，睡前竟忘了定闹铃了。幸亏今天醒的比每天都早半个多小时，要不然，车都赶不上了。稽一立忙跳下床，简单地叠好了几件衣服，又把昨天借的书装到箱子里，并带上其他一些洗漱用品，就算是收拾完了吧。稽一立向他们三个人的床上一看，就剩下朱贤一人还在。过去推了他几把，说：“咳，兄弟回家了。”
　　“嗯，走吧。”朱贤回了一句。稽一立不敢确认，他说的是梦话还是在回答自己。
　　稽一立一看时间，快到九点了。吃饭也来不及了，牙也不刷脸也不洗了，直接打车去车站吧——幸亏学校离火车站还不远。正当稽一立准备关门时，朱贤起来了：“啊，你要回家了？”
　　“嗯，走了。”稽一立喊了一声，顺手关上了门。
　　“哎，别啊，我昨天才回来，你今天就走？你先回来，咱们聊会儿！”
　　稽一立打开门，露出个脑袋来：“大哥，我十点二十的火车，现在都九点了，路上还得花费一个点吧，我还哪有时间和你唠啊！”
　　“我靠，那你他妈的还不快走，还磨叽啥！”朱贤的脏话顺口而出。
　　稽一立没理他，关上门走人。耳听得朱贤还在寝室里叮嘱什么：你打车去火车站吧，要不然来不及了，别舍不得那几个钱……
　　稽一立急急忙忙地向校门口跑去，心想可千万别再遇到什么熟人，打个招呼也浪费时间啊。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才跑出宿舍楼，正撞到佘惠泉回来了。稽一立没等他说话，先发制人。“我回家了，来不及了，我先走了，不和你说了。”脚下没停，一路小跑向前冲去。没跑多远，稽一立又碰到一个熟人——赵夏。
　　“啊，你这么早就回家了啊？”
　　“嗯，也没什么事了，回家待几天。”在这种半生不熟的人面前，稽一立可没有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的勇气，只好等着她结束对话。
　　“你们课程设计都交了吗，老师检查了吗？”
　　“没有，我自己先交上去了，也跟老师请假了。”稽一立很是恼火：“我的事儿哪用得着你来管，女生就是多事啊！”
　　“喔，厉害呀，我还没做呢。”
　　听了这话，稽一立更是来气：“那你还不抓紧时间回去做课设去，和我在这儿说什么话啊！浪费时间。”稽一立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呵呵”礼貌性地笑笑。他懂得，一旦接上话茬，女生是轻易不会停下来的。
　　“那我先走了，祝你回家愉快！”
　　“嗯，拜拜。”
　　“拜拜！”
　　稽一立好想笑出来。“站在大街上和别人说‘祝你回家愉快！’这情形估计只能在影视作品中出现，而现在，自己却碰到了。中国式的教育，教出了一个个现代版的‘孔乙己’来——只懂得书本里的‘之乎者也’，不懂的现实中的‘的了吗呢’。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叫人听起来很是别扭。这以后毕业了，工作了，怎么和领导交谈？咳，这又不是我的事，想它干嘛？”稽一立怕再碰到熟人耽搁时间，索性低着头，快速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