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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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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佘惠泉灰头灰脸地回来了。一看他的样子,稽一立就知道结果是出师未捷了,工作的事肯定泡汤了。佘惠泉还苦口婆心地对稽一立说:“哎,现在这社会,不管是做什么,都得要趁早啊。咱这命啊,说句不好听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一句话,说得稽一立一整天都没胃口了——饭钱倒是省下了。
佘惠泉回来后,很快就发现了稽一立与李胜清之间的端倪,便缠着稽一立问个不停。稽一立本就够烦的了,现在佘惠泉像朱贤一样,天天在耳边“嗡嗡”,更让他忍受不了宿舍生活了。索性,稽一立以找工作为由,直接去跟老师请了假回家,离开这个伤心地。
稽一立的家离学校有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在车上闲来无事,他又不喜欢与陌生人聊天,是以每次回家,他都要从图书馆借一大堆书,供往返的车上看。在离校的前一天,稽一立照例来到图书馆借书来了。走进借阅室的时候,正碰到伊米从里面出来。看到是他,伊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便是一笑。稽一立很奇怪,尽管俩人相互认识,但是以前从没有打过招呼,怎么她却笑了。接着,稽一立想起上次和季黎黎在门口说笑时,正被黄湘灵和她逮个正着的事情来。稽一立怒从心头起,又怀恨起季黎黎来。“连她都误会我了,黄湘灵能不误会吗!我的终身大事啊,就这样被你毁了!好,你毁了我,我也不让你好过。”稽一立拿出手机,想打搅一下季黎黎,让她不能安心学习,却见手机上正显示“未知号码”。等了好久都不来的电话,却在稽一立早已忘记的时候偏偏又打来了。
“干嘛?”稽一立可以肯定,这个电话一定是他打的。想起前一阵子自己苦等他的电话,他却不理自己,现在正忙着给季黎黎添乱呢,他却打过来了。
“你怎么才接电话?”
“我才看到啊,怎么了?”稽一立很生气,心想:“我还没发火呢,你倒是先怪起我来了!”
“你没发现你进来的时候,那个女生对着外面笑了笑吗?”
“外面?”
“对啊,黄湘灵就在外面等她呢。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可你却不接,就像没听见一样,这给我急得!”
“可我真的没听见啊!她,就在我身后?”
“对啊。唉,你们俩注定了,无缘啊!”
“那……你怎么不拽我一下,你不是就在我附近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就像是空气一样,怎么能碰得到你。”
“那她现在呢,走了吗,还是去别的借阅室了?”
“不知道,她走了后,我就一直在你这里了。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别和老天抗争,做无谓的牺牲。”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那种感觉吧,‘除却巫山不是云’。也不是我眼光高,反正就是,我再看到别的女生时,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她作比较,并且没一个女生能比得上她。就算我放弃了,可是别的我又不喜欢,我怎么办呢,孤独终生?”
“哎,一说到她你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是别说这事了。对了,你们的课程都结束了吧,什么时候回去啊?”
“嗯,我课设都做完了,假也请了,明天走。还有,以你的判断,我父亲的病有必要去医院吗?”稽一立知道,如果直接问他“严重不严重”的话,他一定会安慰自己说没什么事的,这么问了,他要是说没必要,就等于说不严重,要是一定要父亲去,那就说明不仅仅是严重的问题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去的,毕竟,你也知道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是吧?”
他这么一说,稽一立完全听不出所以然来。既然套不出话来,稽一立干脆又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上。“嗯,我知道,我会带他去的。问你一件事?”
“怎么客气上了?”对方笑着说道。
“那个郝岱,是不是也对黄湘灵有意思?”
“哪个?你说的我不认得。我已经很久没出图书馆了,你们的事我也很少掺合了,没意思。看书,真的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法了,只有从书本中,我才能体会到那么一点儿做人的滋味来。”
“郝岱,就是和她发信息那个,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接下来的话会很难听,你要听吗?”
“你说。”
“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只不过你从一开始喜欢那么几天。但是,就是一开始的这几天,让你觉得你付出了,所以你一定要看到回报,便继续‘喜欢’了下去。你现在对我说这些话,无非是证明你有多喜欢她而已。其实确切地说,你更是为了让我知道你有多痴情,你有多专一,你不过是为了博得别人的同情罢了。我现在郑重地问一句,你真的就有那么喜欢她?”
稽一立沉默了,仔细想想,他说的似乎也对。稽一立也曾这样劝慰过他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与其说是喜欢她,莫不如说是自己陷入了‘喜欢她’这样一个泥潭中,懒得爬出来而已。高中时不也曾偷偷地喜欢过别人吗,现在不也是忘得一干二净!只不过现在是天天看到她,昨天才把她忘掉,今天一见面就又想起来了。等到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天南地北的时候,我一定也会忘掉她的……”想起这些,稽一立犹豫了:“我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如果这辈子不能与她在一起,死的心都有了,真的!而有时候又想,咳,和谁过不是过啊,或许真的与她在一起后,却发现她还没有我想象中的好,岂不是很后悔,还不如不在一起呢,最起码她在我心中,永远都那么完美!唉,我好矛盾,我好痛苦啊!”
“这就痛苦了?”对方嬉笑着问道。
“痛,痛心疾首;苦,苦不堪言!痛苦死我了!”
“何为痛苦?”对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像我这样的就是。”稽一立想也不想,冲口而出。
“你们的痛苦无非是两件事,一个是关于过去,一个是关于未来。”
稽一立忽然想起几天前和季黎黎讲电话的时候,她对自己说的话来,便借机引用了:“不对不对,人生就是钟表,在无聊和痛苦之间摇摆不停。我现在没有得到她,所以我痛苦;要是我得到了,我便开始无聊了。”
“哈哈,开始看上叔本华了。人生的无聊,其实也可以说就是精神上的痛苦,而人类的痛苦,无非分为两种,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两种。”
稽一立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话,问道:“哪两种?”
“说白了,就是过去过不去,未来总不来。”
“什么意思?”
“你现在为什么痛苦?”
“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我不知道喜不喜欢我的人,而我又不敢跟她表白,所以才痛苦。”
“哈哈,这只是人类痛苦之中的一部分而已。你现在的痛苦,说白了,无非是你已经回不到你还不认得黄湘灵的时候了。而如果你可以回到以前不认识她的状态时,你还会痛苦吗?‘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还有就是她能否与你走到一起,你现在还不知道答案,而你想要知道答案那一刻却总是遥不可及。”
“这只是我的痛苦而已,别人的也可以用你所谓的‘过去未来’来解释?”
“你认为哪两种人最幸福?”
“幸福的人多去了,有钱人,当官的,有权势的,长得好看的,人缘好的,善于交际的……反正除了我和那些贫苦大众,全天下都很幸福!”
“不是的,幸福的人,只有孩童与老人。因为孩子们没有对过去美好事物的回忆,也就不能拿过去与现在作对比,所以他们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而老人呢,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他们也就没有什么痴心妄想,既然没了希望,自然也没有了失望,所以他们也很幸福。痛苦的,就是处在这两种人之间的芸芸众生。他们既留恋儿时的无忧无虑,又憧憬着未来的多彩多姿。可惜,偏偏又不能回到过去,而美好的愿望却迟迟不能实现,所以,他们痛得心力憔悴,遍体鳞伤!”
“继续说下去。”稽一立听得入了神。
“你上幼儿园之前痛苦过吗?或许会因为爸爸妈妈的几句呵斥而嚎啕大哭,但那个时候的你并不痛苦。哭,不过是你为了博得父母疼爱的一种手段罢了。上了幼儿园和小学呢,你是不是不自由了,特别怀念以前在家里吃饱了玩,玩累了睡,睡醒了吃的悠闲时光?同时,你又很羡慕那些高年级的同学,他们可以牵异性的手啦,也可以欺负你们这些刚刚入学的小屁孩了。等你到了中学,又开始怀念小学时候那么少又那么简单的作业,而且也可以不用为升学而忧愁。同时,你又开始幻想着到了大学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可以离开唠唠叨叨的爸妈了,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而等你到了大学,天天吃着不合胃口的饭菜,睡在硬硬的木板床上,还得忍受着同学们的臭鞋与呼噜,是不是又开始怀念家里的温馨了?还有,你更希望能早些结束学业,去外面轰轰烈烈地闯荡一番,干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衣锦还乡!再等你毕业了,工作了——当然,你现在还没有,但是等你工作的时候一定会有这种感受的——又开始怀念大学的生活了。每天可以睡个懒觉,一天只要拿出四五个小时去听听课就可以了。而工作呢,天天早八晚五,即使再无聊,也必须守在那里。与此同时,你看到老板天天没事人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幻想自己成为老板的那一天,可是这一天却总是不能实现。即使实现了,你也会马上拥有下一个痛苦的。所以,总结来说,人类的痛苦,无非就是过去的,总是怀念,而不能过去;未来呢,总是期盼,却迟迟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