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许汉强

17、第 17 章

　　稽一立说这句“从不后悔”本是要向黄湘灵吐露心声——即使你和别人走到了一起，我这三年的苦恋，也绝不后悔！只可惜他找错了对象。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如果黄湘灵真的站在身前时，他又没有这种勇气了。
　　李胜清哪里知道他的这么多心事，听他说“从不后悔”，那便是刚刚骂自己的话也没有后悔过了。李胜清已经跟他道了歉不说，他还跟来找茬，实在是气不过，骂了一句：“滚，老子没工夫逗狗玩！”说完这句，转身便走。
　　稽一立见他一走，又有了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是太伤人了。想到暗恋三年的人抛弃了自己，现在好朋友又要离他而去，稽一立只想拼命地留住他，只要有方法能留得住他，哪怕是伤害他，稽一立也在所不惜。而现在能留得住他的，稽一立只想到了一句话，慌忙中来不及细想，便随口说了出来：“X你妈！”
　　李胜清本已走出了好远，听了他这句话，转身返回，走到稽一立身前，伸出手，一拳打在稽一立的两眉之间。这条山路很是陡峭，稽一立站的不稳，现在又被李胜清打了一拳，“扑通”一声倒了下去。正常人倒下去，用手支一下，或者打几个滚就可以再站起来了。可是稽一立哪有站起来的心情。反正在食堂的时候，自己的魂魄便倒了，现在自己的肉身也倒下了，那便倒个彻底。稽一立的身子，直直地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李胜清看到这个情形，顿时吓傻了，他以为是自己用力过大，把他打晕了。急急忙忙从山上跟着跑了下来。稽一立滚到山脚的时候，终于被一棵小树挡住了。幸亏现在已是入秋季节，天气也变得有些寒冷，稽一立又多穿了一件外套，这才保得住身子没被碰伤，但是，脸部却被一些细小的枯枝给刮伤了。鲜血从伤口处慢慢淌出，如同自己的苦闷惆怅压抑痛苦从心里淌出去一样，稽一立觉得舒服极了，便张开嘴大笑。稽一立很想感谢李胜清，要不是他的这一拳，他自己的心病一定会把他憋疯的。但当李胜清慌慌张张跑下来时，他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了。
　　李胜清见稽一立躺着地上哈哈大笑，头上的汗直淌，心想：“完了，这肯定是把脑子给撞坏了。这可怎么办，千万别变成植物人啊！”怎么办？李胜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120，拿出手机赶忙拨号。
　　稽一立看到李胜清那着急的样子，很想告诉他自己没事，都是些小伤，而且这些外伤已经把自己的内伤给治愈了，自己还应该好好感谢他！但是即使说了这些，估计李胜清还是不懂的。要让他明白，除非告诉他自己对黄湘灵的单相思，而这是稽一立打算带到坟墓里去的，怎么能让别人知道。稽一立不知道李胜清打的是120，心想要是他把老师和同学们都叫来，看到自己这狼狈样，岂不是屋里扔孩子——丢人丢到家了么！
　　稽一立在李胜清打通电话之前站了起来，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李胜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匆忙地追了上去。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李胜清小心地问道。
　　稽一立想，如果自己告诉他没事，他一定会把自己拉去医务室的。索性，自己不搭理他，要他知难而退，或者生气不再理自己也好。可是，李胜清哪里懂得他的意思，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呢。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心情不好，就把气都出在你身上！”李胜清说着，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稽一立心里更痛苦，“这明明是我应该说的话啊！”可是他脸上却不能露出一点点儿端倪，还是紧绷着脸，一脸怒气地向医务室走去。李胜清看着他，紧忙跟了上去。看着稽一立步履蹒跚的样子，李胜清很想上前去扶他一把，不自觉地伸出了手，踌躇着，想了又想，最后无奈地缩了回来。
　　稽一立才走进医务室，李胜清就跑到他前面，冲着门口里面的那个小窗口喊道：“我同学脸磕着了，都出血了，你快看看，怎么办啊？”窗口里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不耐烦地指了指楼梯，金口不开。李胜清不知道啥意思，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窗口里发出了怒吼：“看不着啊！那儿不写着呢吗，看病上二楼！”李胜清扭头一看，稽一立已经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了，他便马上追了上去。
　　来到二楼，只见一对小情侣坐在长椅上，一边等着医生，一边聊着天。俩个人愁眉苦脸，显然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们学管理的，工作就那么难找吗？要不你也考研得了。”女孩说道。
　　“咳，别提了！我们才上大一的时候，大三大四的学长就跟我们说，我们这个专业毕业后的学生，男生的日常工作就是‘酒局饭局麻将局菊菊被爆’，女生的工作就是‘人事物事老板事时时带套’。找工作不难，难的是找一份像样的，正经八本的工作！”
　　听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稽一立忍不住想要笑出来，可是旁边站着一个满脸焦急的李胜清，自己要是真的笑了，这幅画面岂不是很不和谐！便只好强忍着。怪不得人们都说“make love , not war !”呢，这战争的滋味的确不好受，连喜怒哀乐都要强忍着。
　　与此同时，李胜清听了他们的话，却觉得一点儿有趣的地方都没有。他这才明白，相声好不好听，小品好不好笑，关键不在于作品本身，而是看小品、听相声的观众的心情。就像春晚一样，并非是现在的春晚越办越烂，而是自己年龄大了，心里装的事情越来越多，以至于心情越来越烂了。心烂了，整个世界，也便失去了色彩！
　　由于已是晚上时间，医生早都下班了，只剩一个小大夫在值夜班。她先用盐水给稽一立的伤口洗了洗，又用酒精棉擦了擦，消消毒，之后贴上一个创口贴便说了句“行了。”李胜清听了，忙道：“就这么简单啊？会不会感染啥的，你再好好看看吧！”小大夫瞪了他一眼，说道：“是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啊！”说着，交给稽一立一张纸条。稽一立拿着纸条离开后，李胜清急忙上前问道：“医生，多少钱一共？”小大夫极其不耐烦地说：“他不下去交钱了吗，你还愣在这儿干嘛？”李胜清又急急忙忙地跑下楼来。才跑到楼梯拐角处，正看见稽一立已交完钱，向外走去。
　　现在，只有花钱交了医药费才能让李胜清的懊悔感减少一些，可是稽一立偏偏连这个机会也没有留给他。出了门，李胜清如同丢了魂的行尸走肉一般，跟在稽一立的身后。稽一立见李胜清跟着自己走了好远，好想回过头跟他说“我没事，上你的自习去吧！”可就是下不了决心，开不了口。想了想，稽一立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别跟着我。”发了过去。
　　手机和电话真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了。据说在美苏冷战期间，为了避免两国首脑信息不通、交流不畅时发生误会，导致核大战的发生，克林姆林宫与白宫之间建立了一部特殊的热线电话。一部电话，便可以挽救千千万万个无辜的生灵，还有什么比这更可贵的呢！现在，一条信息，也使得稽一立摆脱了他和李胜清之间的尴尬。
　　李胜清看了稽一立发来的信息，马上编辑回复的内容：“好的，我先去图书馆了。今天的事，对不起了，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难以……”李胜清抬头看了看稽一立，又低下头把刚刚编辑的话一字一字全部删掉。删掉的，不仅是文字，还有俩人之间的友情。
　　摆脱了李胜清，稽一立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开朗得都想要唱起歌来。稽一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到那里，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他刚刚知道心爱的女生有了男朋友，最好的朋友跟着就闹翻了。稽一立坐在那里，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
　　这天晚上，稽一立早早地便回到了寝室。为了避免李胜清回来时俩人之间的尴尬，他连牙都没刷，脸也没洗，就上了床，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