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许汉强

16、第 16 章

　　下了课，稽一立迫不及待地向食堂冲去。自己没有学妹们那种视死如归“挤”的能力，只能扬长避短，发挥自己奔跑的能力了。跑着跑着，稽一立遇到了一个熟人。
　　“哈，我以为我就够快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快啊！”
　　“啊，时间……就是生命，别说了，先跑！”李胜清上气不接下气，说完了立刻闭了嘴。
　　稽一立想，考研真是磨练人呢！大学三年从未在八点之前起过床的人，现在每天六点不到就离开寝室了；每次吃饭都要花费半个钟头的人，现在竟然为了早吃一口饭，跑得比自己都快了！
　　一眨眼的工夫，俩个人到了食堂。才把饭端出来坐下，学弟学妹们就冲进来了，霎时间，黑压压一片。
　　稽一立拿起筷子刚想吃饭，见李胜清一动不动，便问：“怎么了，咋不吃啊？”
　　李胜清喘着粗气，说：“先等会儿，让我先歇会儿，累死了！”说完，开始捶打自己的大腿。
　　“至于嘛，这才跑几步啊，就不行啦！”稽一立笑着说。
　　“唉，身体不行。自从上了初三，就再也没锻炼过了。”
　　“我约莫着，等你歇好了，我也吃完了。”
　　“没事，你吃吧，不用等我。我吃完饭不回去了，直接去图书馆。”
　　“好，我就不等你了，先吃了啊？”
　　“嗯，吃你的。”李胜清仍然喘着。
　　“哎，你看那个是谁，是郝岱吗？”
　　“哎呀，你管他是不是呢，又不是咱们班的。你快歇完了好吃饭。”稽一立不耐烦地说。
　　“不是，你看他旁边那女的，是黄湘灵吗？”
　　稽一立一听到这名字，而且还是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脑袋“嗡”的一下，大了一圈。稽一立觉得自己就像武侠小说中失去内力的人一般，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没有丝毫力气了。如果真的见到了他们俩人在一起，会不会一口鲜血喷出来？明知不该看，却忍不住偏偏要看。
　　“哪里？”稽一立有气无力地问道。
　　李胜清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说道：“看，那儿呢，米线窗口。肯定是他俩！”
　　稽一立听着他说话的语气，想起“透明人”曾跟自己说过的话，再没有勇气去看了。低下头来往嘴里塞饭，嚼了又嚼，就是咽不下去。
　　“哎，你倒是看看啊，是不是他俩？要不然我回去跟别人说起这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我胡说呢，到时候你可得帮我作证啊！”李胜清的话，无异于向稽一立的伤口上撒盐。可是稽一立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怎么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呢！
　　“无聊不你！有毛病？快点儿吃完饭去上你的自习，学你的习，考你的研，哪管那么多闲事儿啊你！”稽一立火药味十足。
　　李胜清惊得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真的搞不懂，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好朋友，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了解稽一立，“有毛病”这三个字，在稽一立的嘴里说出来，就相当于东北人经常说的，问候对方母亲私人生活方面的那三个字。
　　“不是，我咋地你了，招你惹你了？饭菜不好吃，有能耐你骂食堂去啊，在这跟我发什么火！我看是你有毛病吧！”自从考研以来，李胜清的压力也是不小，又要应付学习，又要应付老师还要忍受同舍的朱贤，而这些事他不能和家人说，怕家人担心，也不能和同学说，怕耽误学习时间。压力越压越大，越积越多，终于，被稽一立的言辞给点燃了。
　　“对啊，我就有病了，你能怎么着吧！来啊，打我一顿，给我一拳，你敢吗？”稽一立故意挑衅。
　　李胜清抑制着怒火，愤怒的眼睛瞪着他，嘴里又开始喘气。终于，他的理智战胜了冲动。“对不起，我最近复习的不是很顺畅，有些浮躁了。说话有些重，别往心里去。”说完了，李胜清转身就走，一碗饭，一盘菜，一口没动。
　　稽一立回去看去，只见郝岱正端着一碗米线朝自己的这个方向走来，黄湘灵拿着筷子和餐巾纸在一旁跟着。看着俩人亲密无间的动作，稽一立气得，头都要炸开来了，又不敢上前去扰乱他们。“都怪他，要不是和他一起吃饭，我也就看不到他们俩，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生气了。”稽一立把所有过错全部都推到了李胜清的身上。“既然是他的错，那我就应该找他去算账！”心中打定了主意，稽一立从食堂飞奔出来，一路疾驰，终于在去图书馆的一条小路上追上了李胜清。
　　图书馆位于学校的一座小山上，去往图书馆一共有两条路，正门一条，后门一条。后来，住在图书馆侧面的同学，为了能够在图书馆抢到自习位置，又根据“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理，开辟出了一条山中小路来。现在是傍晚时候，走这条路的人少得可怜。蜿蜒而上的羊肠小道上，站着两个鬼魅般的身影。
　　李胜清见稽一立追了过来，以为是他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后，来向自己道歉的，便在半山腰上停下来等他。稽一立冲到李胜清身前，站稳脚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
　　“怎么了，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如果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矛盾冲突？”稽一立的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一句‘我爱你’就可以成全一对情侣的话，那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伤心歌与失眠夜呢？”
　　李胜清当然听不到他的心里话，听到他这么说，便以为他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顿时，无名火起：“你他妈的还想干啥？我跟你说，反正我最近心情不好，别把我给惹急了，惹急了你可别后悔！”
　　“后悔？老子做事，从来不后悔！”后悔过吗？怎么能够不后悔，而且还不止一次的后悔！“爱，既是不管做什么，只要是为了对方，便无怨无悔！”这是那个“透明人”告诉稽一立的，可是人生百年，又有哪个人能够做得到呢？夫妻俩、情侣间，只要一吵架，一定会有这么一句“我真后悔嫁给你！”抑或是“我真后悔娶了你！”
　　“从不后悔”说起来容易，听起来也好听，可是人世间真的能有这种人吗？未必吧！当一个人说了这句“从不后悔！”时，心里就已经懊悔不已了——自己说了大话，一句不可能做得到的大话，而且这句话还要让自己用一生去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