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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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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太紧急了,韩春澜一听到夏阳病情迅速恶化的消息,没敢耽搁,也来不及让他的司机给他开车了,带上秦千实自己开着车飞驰到了医院,这会,仍然由他开车送乌青藤。
实际上他是有话要说。乌青藤不应该再出现在夏阳的生命里,二十年前就错了一次,这次再不能错了。
乌青藤还是非常惧怕韩春澜,与他被带到韩氏本家那半年的时间里的感觉一样,他本能地知道这个男人不易亲近。十三岁与三十三岁,这个男人的强势和严厉有越来越强的趋势,倒是刚才担心夏阳的那种软弱表情非常少见。
血缘真是奇妙而恐怖的东西,他被当成韩家的二公子带回韩氏本家的时候,有半年之久,韩春澜没有跟他说过几句话,自然更谈不上亲近,但是现在,这男人为自己的血亲弟弟表现出来的担忧真诚而强烈。
韩春澜是不是最早怀疑他并非韩氏血亲的人?
“能主动离开夏阳吗?”车内沉闷了良久,韩春澜才开口问,显然也是犹豫、挣扎了很久,“那样的命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夏阳为什么要遭遇这么多磨难?都是该死的命运惹的祸。他不应该纵容夏阳,舞阳高校校庆那天他就应该下定决心把乌青藤从夏阳身边赶走。
乌青藤咬牙道:“已经来不及了。既然是命运,那就是注定逃不掉的。不管是二十年前偶然的失误,还是现在的相遇,都是已经无法再改变的事实。”
没法反驳。
“那一年的事,看来你是没有忘记。虽然那个时候你还很小。”
“早已经记事了。”乌青藤凄伤而无奈地一笑,说,“对渴望有一个家庭的孤儿来说,那么高贵的家族,富贵奢侈的生活,对自己温柔亲切、又高尚仁慈的亲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一下子全都属于了自己。那种幸福感怎么可能忘得掉?”
“对不起,我们家对你做了件非常残忍的事。”韩春澜真诚地道歉。
韩春澜的心情很沉重,乌青藤却已释然,豁达地说:“也没有那么严重吧。夏阳回来之后,你们不是还想收养我的吗?是我太倔犟了,不能留在不属于自己的家里,所以不告而別。后来的事,你们可能也知道一些。我重回了原来的孤儿院,虽然不久孤儿院实在支撑不下去而解散了,我跟着我现在的妈妈、以前孤儿院的育师一起生活,还是觉得很幸福。那之后你们找到我,还给了我妈妈一大笔钱,就算是让我大学毕业、结婚生子,经商创业都不用为钱发愁。所以,你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的确是一笔不小的补偿了,完全可以让一个四口之家过上中等偏上的生活。
乌青藤现在这么潦倒的原因,韩春澜让人做过调查了,所以并不想提起乌青藤的伤心事。
不必再对眼前的男人心怀恐惧,乌青藤反觉得韩春澜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无神地絮叨了起来:“我养母是个好女人,可惜是没有嫁对一个好男人!”
现在那个男人已经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他不关心那个男人的下落,他只是心疼养母一生操劳,他无法报答。
“本来妈妈一直都没有动用过那笔钱,因为是你们留给我的,她要等我成年了再交给我使用,一点自私的想法都没有。我高中毕业不想上大学,非得要去流浪不可,想买一套很贵的摄影设备,妈妈实在没那经济能力给我买,就把那笔钱的事告诉了我,我得以买到了我要的设备,然后就去流浪了。我还有个妹妹,你应该知道吧,小珊是先天性心脏病,需要钱治病。我就把钱就交给了妈妈。
“养父以前还好,没什么能力,但至少还肯干事。孤儿院解散后,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妈妈一直不敢把那笔钱的事告诉他,也因此耽误了妹妹的治疗时机。没想到两个月前,养父还是发现了这个秘密,居然拿着那笔钱就消失不见了。我们一家人才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没有这次变故,他就不会回来。惊闻变故之时的确痛恨过养父的罪恶,但现在,他竟然感谢这次挫折,不回来就见不到夏阳啊。
“这些事,夏阳都不知道。”他可以听乌青藤说自己的故事,但这样的故事如果会给夏阳造成巨大的压力,他则非常不愿意让乌青藤拿着这些悲惨的经历绑架夏阳的心情。韩春澜忧心地说,“这些都是与夏阳无关的事,希望夏阳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八岁那年的事,夏阳明明知道。似乎还知道是不少。
“你们从来没有跟他提过我吗?”他的存在的确要被抹消掉才对,那夏阳是从哪里得知他的存在的?
“夏阳回来的时候被发现患有先天性心肺疾病。”应是生来就有的病根,被惊吓之后病痛发作得恶劣,确证是难愈之症,“一点刺激都受不得,偏偏他又是个非常敏感的孩子,妈妈在他面前哭他都会发病。如果对他说那些事,说我们为了找到他而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孩子,他恐怕会哭死过去。”
保护着,保护着,只希望夏阳能健康一些,却让夏阳更加敏感易伤。
象郭儒鸿说的那样,夏阳身体的好坏与他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找到这个诀窍后,一家人都想尽办法地让夏阳保持着一种好心情,效果非常好,最近十年,夏阳都没怎么发过病。
他们使用了一把双刃剑。就是他们一味地讨好,反让夏阳觉得是种压力,一个人强撑着,从来不说出来,但夏阳完全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万般荣宠集于一身的生活也表现得非常明显,家人的讨好让他觉得他应该更小心更体贴地反馈回去,觉得这样才能报答所有人的爱护。
恶性循环下累积了二十年的压力,得有多重?终于要暴发出来了,威力又如何?
这段时间,夏阳的情绪极不稳定,是二十年来最不稳定的一个时期,发病的频率实在太高,还一次比一次严重,可是让人担心的事也许还在后头,到时候夏阳的情绪会不会波动得更厉害?再严重下去,夏阳就要……
乌青藤决定还是不作隐瞒,说:“夏阳知道我的存在,而且好象还知道得不少。”
这吓到了韩春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方向盘,震惊地问:“这怎么可能?”
难怪,夏阳要对乌青藤另眼相待,对乌家人那么纵容;难怪,夏阳这段时间的情绪老是不能稳定,原来都是事出有因。
“是夏阳提醒我去重温那段记忆的,虽然他可能是希望我能想起另外一件事,但是他也的确有过要告诉我一些东西的意图,只是那个时候,我的心情不在这件事上面,就很大意地忽略了。”
乌青藤懊悔不已。
都只能怪自己实在太迟钝了。那个时候,满心全都是对夏阳的感情,希望夏阳能回应他的期待,没怎么注意夏阳说话的语气和所说的内容,他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夏阳明明是提醒也好、暗示也好都是在帮他把记忆找回来,当然也包括他与夏阳交换了过身份的记忆,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夏阳会因为那段过去受伤?
到底是哪里出了漏洞?所有略知真相的人都封了口,家里的佣人被换过了好几批,没有几个人还知道那一年在夏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从来不在夏阳面前提及他八岁那年发生的事,夏阳怎么会知道?又知道了多少?那件事也知道了吗?
韩春澜蓦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韩先生,请让我呆在夏阳身边。”乌青藤低头请求道,“今天,是我说错了话才让夏阳发病的,至少让我照顾他到病情好转……”
“你对夏阳说了什么?”
“我……我只是告诉他,我……我爱他。”乌青藤又羞又怕,他的爱意侮辱了夏阳,韩春澜是生气揍他,还是要杀了他可能都是正常的,但是他想解释:“我知道,我的爱是不正常的。我不应该用爱的名义侮辱夏阳,但是我真的很爱他,怎么忍耐都不行。”
他的爱的确是不现实的,什么都抛开不谈,他也完全不配生活在夏阳身边。
“我也知道,我没资格说爱夏阳,什么都配不上。所以,我真的没有更多的要求,夏阳不接受我的爱我也会一直爱着他的。我还说,如果让我的心脏在夏阳的身体里跳动是我唯一能跟夏阳永远生活在一起的方法,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我的心脏……”
韩春澜遭了重创,猛地一脚刹车踩了下去,车轮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后停稳。
乌青藤系了安全带也被忽然的急刹车震得前冲得差点撞上挡风玻璃,下意识伸出去掩挡的手被扭到了。乌青藤不解之余看向韩春澜,竟然发现韩春澜脸色青黑,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浑身都在发抖——这个男人竟也会如此失态!
他又说错了话吗?
“韩先生!”乌青藤小心地提醒韩春澜。
“下车!”韩春澜冷喝,把乌青藤喝得不明所以,唤一声还想争取一下,但韩春澜已经瞪着他,冷冷地警告他:“离夏阳远一点!越远越好!不然你会杀了夏阳的!”
乌青藤不满地说:“可是……我不会伤害夏阳。”
“不要再出现在夏阳面前!下车!”韩春澜将乌青藤赶下了车,启动引擎超速而去。
乌青藤看着豪车消失,根本不知道韩春澜为什么忽然发这么大的火。
他的爱,真的是多余的吗?只会伤害夏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