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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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柏坐在右边主座，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陈氏坐在他左边，一会看看自家侯爷，一会扫一眼门口，坐立不安的，帕子都揉得皱皱巴巴。
袁思严坐在下首第一位，半垂眼帘，气定神闲。
袁小弟坐在他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袁思懿回到家里，等着她的就是这么一副架势。
她不由得失笑，随后又轻叹口气。
袁思宁作为长姐，先上去对父母行了礼，又跟自家兄弟见了礼。
陈氏开口问了长女，今天顺利与否，还有见到了哪些人。
袁思宁微微笑着，一一柔和地详尽解答，半点不快神色也无。
显而易见，袁大姐姐完胜归家。
陈氏看向袁成柏，袁老爹点头，说了几句“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做女红不要出门”之类的话，就示意其他人都回去。
袁思懿很自觉地留下。袁哥袁姐袁小弟向她投来齐刷刷地六道同情的眼神，然后迅速撤了。
袁成柏也不先开口。他随后还有话要跟女儿说，于是示意陈氏有问题就赶紧问。
陈氏从女儿出门一直忍到了下午人平平安安回家，这会儿终于显露出迫不及待。
“今天究竟如何？柳家人可曾撺撮人找你麻烦？”
袁思懿笑道：“找什么麻烦？我不是走得找不到踪影，就是呆在勋贵小姐们中间。清贵勋贵之间那叫一个泾渭分明，明白地过来找麻烦，不是让人看低柳家的修养？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说着便将今日一干公子小姐吵成一团，柳家兄妹一个打了头阵一个装腔作势的情况说了。
陈氏不齿地撇撇嘴：“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这么大点子就开始玩这种心眼儿，半点也不考虑胞兄的名声，光想自己去了。也不知柳家怎么想的，竟让当哥哥的给妹妹做筏子。”
她又急忙追问：“真的半点事也无？可有认识什么闺友？”
袁思懿笑眯眯地说：“跟韩涪年韩大人家的妹妹搭了话，还下了许久的棋。我中间又去别处逛了逛，本来说再去跟她碰头的，后来那群人的乱子一闹开，我们就没再相互寻了。大家都没了兴致，还不如提早归家。”
陈氏一边听一边点头：“嗯，我听说韩小姐确实是个不错的，虽然显得稚嫩了些，但规矩也好本事也罢，都学得很不错。她今年也该有十二了吧？唔……”
她兴冲冲转向袁成柏：“侯爷，您别说，咱们给恒哥儿聘了韩小姐如何？”
袁成柏端茶的手抖了一下，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
“韩家世代书香门第，韩涪年好歹是都察院宣大司长官，堂堂正四品监军御史，又是陛下看重的臣子，将来太子登基，说不定还有大造化在等着他。如果不是他分家出去的旁支身份略显单薄，韩小姐连进宫封妃的资格都有。虽说前途不可能跟大姐儿二姐儿比，但是让人家嫡女嫁庶子……你这是想什么昏话呢？”
“还不是你这个当爹的，”陈氏不乐意了，埋怨道，“大的不让我管，小的我总得想着吧？恒哥儿跟二姐儿同岁，二姐儿眼看就要定下了，总不能恒哥儿还没个着落？”
“他不急。”袁成柏摆摆手，“他大哥都快二十三了还没着落，他才虚岁十三，急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出人头地了，还怕找不到老婆？”
“……谁想老婆了！”陈氏咬牙切齿，“我都快四十了，连媳妇的影子都没看见，更别提孙子了，您还跟我抬杠？！”
“……”
袁成柏一听妻子提到孙子的话就心虚。
所以他干咳了两声，不怒自威地转向女儿。
“……今天可还有见到别人？”
袁思懿：“……”
她眯起眼，盯住老爹的眼神。
袁老爹被她危险的视线标记，顿时感到头上冒出冷汗。
……也不知这丫头这段时间吃错了什么药，一发起飚来气势蹭蹭蹭地长。搞得他这个当爹的，有时候都要退避三舍。
袁老爹又干咳一声，正想开口说话。
只听得袁思懿阴森森道：“我就在纳闷，怎么这么巧。敢情您把我卖了，人家还不放心，还要亲自去验货，是吧？”
袁老爹尴尬地抿起嘴，砸吧砸吧，干巴巴地说：“那什么……年轻人都有点子脾气，太过强迫了不好……”
“合着我就不年轻，我就可以强迫了是吧？”袁思懿翻了个白眼，“您好歹也跟我说一声，搞这种突然袭击，我差点儿没应付过来。”
袁老爹嘿嘿笑。
陈氏不解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爷儿俩在打什么哑谜呢？”
袁思懿正要无奈地向母亲告状，陈氏突然反应过来，激动地身子前倾，噼里啪啦一连串发问。
“是皇太子？你见到人了？他生得如何？你有跟皇太子说话么？他对你印象好不好？他是专程去看你的？你今天穿的这么老气，他没有说什么不满意的话吧？没事儿，就算是说了也不要紧，以后总有机会改变印象的，别怕。”
“老天爷，”她又转头埋怨丈夫，“侯爷您也真是，跟二姐儿说一声有什么大不了的，好歹让她准备一下，装扮的再精致一些！少年人往往慕少艾，万一皇太子对二姐儿不满意可怎么办？您得了信儿吭也不吭，捂得可真够严实！”
慕……少艾……
顾西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要是换上一副对着小姐们色眯眯死盯不放的表情……
袁思懿脸上一阵扭曲。那一定是他吃错药了。
好像真的不太能想象出来。顾西江从来都一本正经，最出格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暗恋了一把那个不知道到底是哪位的玉娘，还让人钻了空子。
袁成柏也干咳了一声：“你说什么呐？皇太子那是天生的好学上进，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转头严肃地叮嘱女儿：“德言容功，这个排序可不只是哄着女儿家玩儿的。长得好看不好看，无关紧要，只要没有长得不端正，那就足够了。等成了婚，天天相对，家庭琐事一多起来，长得再如天仙一般，也就习以为常了，一旦年纪大了，那更是没法和小姑娘们比。关键是要明事理懂分寸，知道替丈夫分忧管好自家事，如你娘这般几十年如一日，那才是真的有能耐。到时候皇太子自然会高看你一眼，只要对你有了信任，那就是天上掉下三千个狐媚子，你也能坐得稳稳。”
轮到陈氏在一边脸红，使劲儿冲着袁老爹甩眼色。
袁成柏乐呵呵道：“成啦。看二姐儿这样子，俩孩子都不像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明天我就进宫去，跟陛下好好说说这事儿。口头上定下了，那也还早呢。柳家那边的反应，咱们还是得小心为上。”
陈氏点头：“我已经嘱咐了徳叔和陈嬷嬷，让他们这段时日把家里巡逻看门的人管紧点，加点月钱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门禁上可不能出了纰漏。”
袁成柏补充道：“注意点家里人的风吹草动。柳敬辉此人，最喜欢从人家的小处做手脚，一来防不胜防，二来可以借题发挥。他那一家子，除了长子一股正气不像他，其余的那都是一脉相承。”
陈氏郑重应下不提，出去亲自嘱咐陈嬷嬷去了。
待陈氏走了，袁成柏又仔细严肃地问了女儿一些细节。袁思懿自然是捡一些能说的说了，关于莫名其妙重生这种事情，她并不想漏出来，反而给父母平添困扰。
袁成柏反复推敲女儿和皇太子说过的话，确定他对未来的这门亲事确实没什么不满，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毕竟是未来的上司，他也一直提着心，生怕皇太子会因为皇帝问都不问就定下的安排，而产生了一些个被人忽视的不快心理。
末了，袁思懿终于把一直以来的好奇问出了口：“爹爹，为什么您跟陛下的关系……看起来不像是仅仅有从龙之功的样子啊。”
袁成柏笑着瞟了女儿一眼，戏谑地道：“因为你爹，一直是陛下的狐朋狗友。”
“……啊？”
袁思懿无语。这是什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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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袁成柏果如前言，进宫面见皇帝去了。
一百多年前，太祖皇帝顾寒城在攻下金朝上京的时候，便与众大臣议定，在上京建立新朝的京师。
当时，有很多大臣反对他这样做。他们或者引经据典，认为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或者据理力争，一条条向皇帝陈述北蒙人的气势汹汹和野心勃勃，或者谨慎建议，将京师选址略为南迁，以留出更多纵深，防范北蒙偷袭。
太祖皇帝也不做争辩。等一干大臣说的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他命令宫人给诸臣奉茶。
然后他说了一番，至今仍然作为顾氏家训，令无数皇族宗室子弟热血沸腾的名传千古的话。
“尔等皆忠心为国，吾顾氏一族岂可坐享其成？”
“古语有云，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臣。今与尔等共勉之！”
“有我顾氏所在，自此，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随即太祖擎出匕首，一下割断了满头长发——
“如违此誓者，顾氏拒诸门墙之外，天下人得群起而诛之——”
满朝文武面对皇帝如此慨然而恳切的誓言，无不心神一振。士为知己者死，今有明君若此，为臣之心又当如何？
他们一个接一个，当场面对众同僚发下重誓，子子孙孙誓死效力国朝，决不向外敌妥协一步！
如今，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一百年有余。
作为太祖皇帝断发明志，大元君臣呕心沥血，为国尽忠的象征，大元皇城依然伫立在京师的中轴线上，俯瞰天下众生。
元皇城完整地继承了唐宋两代皇宫巍峨、大气、庄严，富有国家象征意义的建筑风格，但在规制和排布上，却要比二者更加严谨和具有针对性。
简单地说，元皇城不同于唐朝较为随意的风格和宋代尤其是南宋皇宫形状的不规整，整个皇城完全对称地分布在中轴线两侧。中轴线上，自午门开始，往后依次是金水桥、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和慈宁宫。而皇帝所谓的三宫六院，分别建在了坤宁宫的两侧，分为东三宫和西三宫共六座宫室，各有前后殿和东西侧殿四间。内宫六局也紧挨并平均地分布在慈宁宫的两侧，内廷园，即所谓的御花园，则环绕慈宁宫而建。
元皇城的内廷园开掘有环形池水，慈宁宫居中。从内廷园到后宫诸殿，太祖皇帝下令，除室内和道路之外，一律不得使用青砖石块，仅铺设草皮，种植树木，使粗使宫人略微整理即可。于是乎，元皇城的各个角落里就充满了层层叠叠明媚的自然气息，让这座威严屹立的皇城，在展示了大元煌煌气魄的同时，也不缺乏人性和感性的一面，前后二者相辅相成，形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的皇城风貌。
但仅此而已。顾寒城为了防范后世不肖子孙像唐高宗那样，在宫室后面兴建“大明宫”，特地将京中达官贵人的居住坊市全划在了皇城四周。他们的居住地挤得密密麻麻，仅仅是保证了官职和爵位应有的普通规格，要想往周边扩，那得先和邻居开战。
而且相比历代，元皇城的后宫占皇城的比例，可以说是最小的。这跟太祖独宠皇后有一定关系，但更重要也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想为后世树立一个楷模。
太祖皇帝向群臣阐述了他的想法。
他说，观前朝之兴衰，朕颇有感慨。宋太祖为防唐末群雄割据再度重演，不惜杯酒释兵权，从此重文轻武既成定局。然太祖一去，北方辽、金先后侵宋，先有真宗惜定城下之盟，后又徽宗钦宗相继陷入敌手。此何故也？盖因宋太祖过分笃信郭文仲，顾此失彼也。兵祸不减，则家国不安，然边境无人可守，亦兵祸难免。为国者，当心存谨记，阴阳相济，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此古今至理也。
但是，这和建皇城有什么关系？
太祖又说，新朝初建，本不当以大兴土木劳力费时。然不建宫室，不足以正大统，不足以示天下，不足以平民心。又及历朝历代，勤于政事者少，耽于乐事者多。故而，不可大建后宫，居子孙一家之地，足矣。则乾清宫以南称前朝，以北称后宫。前朝立一阁六部二院，掌文武诸事，官员来往，天下瞩目。后宫乃天子家起居所，今朕限其地域，使后世不能越雷池一步，为子孙谋计，不可不思虑者众。此乃朕之苦心孤诣也。
众臣闻之，尽皆敬服。
也许是太祖开了个好榜样，大元目前的五代皇帝，都非常的“有个性”。
太宗宽仁睿智，然而非常爱好美食，极胖。他登基十数年后就突发中风去世，引起了朝野上下一片混乱，最后当时还在世的太祖皇帝夫妇不得不专程从南方赶回，才收拾了局面。
世宗皇帝病弱，最后的几年更是靠着药罐子过活，他本人却爱好给人治病。皇后皇子们但凡有个头痛脑热，第一反应不是去召太医，而是去求见世宗。除非世宗在议政，否则他必定接见，把脉开方子，他一个人全包了，而且据内起居注记载，效果确实还很不错。
惠帝……不用提，连他母亲都不好意思提他的庙号的问题，这个奇葩毋庸赘言。
至于玄宗，也就是当今，他就是个好玩儿的。当然了，人家玩得也很有水平，有特色。
这就要提到，袁成柏到底是怎么结交上玄宗的。答案是，在窑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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