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千纸鹤（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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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成全与牺牲
这一度是感情戏里最不可缺少的部分，也是我最为不齿的部分，我总觉得这是最没必要的，既然爱便去争取，不爱便放手，都是干脆利落的事情，何苦折磨自己折磨别人。我说这句话时，陈西在昏暗的灯光里眯着眼看着我笑，她笃定我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至少没有品尝过爱情里痛苦与甜蜜并存、不舍与不得相织的无奈。
葛砚是陈西胸口的朱砂痕，葛砚的离去是陈西心中永远的空缺。三年了，千纸鹤越加热闹，人越来越多，人海中却再也没有葛砚，没有那一头及腰的淡棕色长发和楚楚动人的清香。
人们说爱情是有保质期的，三年五年便变质了，不是变成亲情就是相互告别。那这些年里，陈西对葛砚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呢？一直等一直等，既不放弃也不寻找，好像，好像所有的感情都不够贴切，我找不到词，找不到语句来形容这样怪异的感觉。
那一天，在许久的沉默后，我告诉陈西，我觉得她应该离开千纸鹤了。
陈西是在车站遇到的葛砚妈妈，以前早上葛砚妈妈就是在这里捎上她和葛砚一起去学校，偶尔会同她拉拉家常。而今天那辆熟悉的车停在陈西面前时，陈西却觉得喘不上气。车窗被摇下，葛砚妈妈转过头，目光透过脸上巨大的墨镜看向陈西，声音冷淡的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下。”
就像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画面一样，陈西上了车被葛砚妈妈带到了一处咖啡厅，咖啡厅地处市中心，陈西透过玻璃望向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葛砚妈妈点好了喝的，也顺着陈西的目光望去，两人的沉默直到咖啡被送上来才被打破。
葛砚妈妈搅动了一下杯中的咖啡，说道：“你想必已经知道葛砚之前的事了。”
陈西点点头，葛砚妈妈轻叹了一口气：“之前知道葛砚喜欢女生的时候，我和她爸都快被气疯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是这样。打过骂过都没用，葛砚就是死不松口，最后我们只能给她转了学，想着在新环境里大概就会好一些。其实一开始葛砚同你亲近我就觉得不大对，但我以为你是正常的，没想到你也是。”
陈西面上有些火烧，不禁低下头，葛砚妈妈放下手中的小勺：“葛砚很爱你。”
陈西蓦然抬起头望向葛砚妈妈，但是对方却面色平静，只听葛砚妈妈问道：“你爱葛砚吗？”
“嗯。”陈西回答道。
“那好，那么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爱她的？”葛砚妈妈仰着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向陈西。
陈西突然觉得喉咙被哽住了，许久都说不出话，葛砚妈妈轻声道：“你说你爱她，你为什么说不出是怎样爱她的？”
葛砚妈妈像是看透了陈西的惊惧，声音平静而锋利：“葛砚爱你，我把她关在家里，她每天都要发几次疯，砸碎所有能砸碎的东西，不吃饭、对我和她爸爸动手，有几次还威胁我们说她要跳下去。这就是她爱你的方式，你觉得可笑吗？”葛砚妈妈苦笑着问：“我觉得这就是疯子。”说着将衣领口稍稍拉开。
陈西看到她脖子下面有几道深深的血痕：“是葛砚抓的？”
葛砚妈妈拉好衣领：“是昨天抓的，她要跑被我拦住了就跟我动手了。陈西，葛砚疯了，你还爱她吗？”
陈西下意识的点头，葛砚妈妈却冷笑道：“上一次葛砚和那个丫头分手也没闹成这样，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喜欢你，但是陈西，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你们在一起。”
手心的温度迅速退去，陈西面色有点白，这些话一如她一早料到的，可听起来却依然刺耳。
“陈西，你们还年轻，不大会听我们这些人说的话，但我们却是为你们好，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要过，不能将自己断送在这愚蠢的所谓的爱情上，以后你就会明白，没有爱情你们依然能活得很好，但是没有人生，你们什么也不会拥有。”
“我们还有爱情。”陈西不自觉的反驳。
“不，你们不会有爱情，你们甚至不会在一起，陈西。”葛砚妈妈伸手握住陈西放在桌上的右手：“如果你爱葛砚，就不要成为她的绊脚石。”
“我没有···”陈西急于争辩。
葛砚妈妈抬手阻止：“我说的你会自己想明白的，我们已经给葛砚办了出国手续，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国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办妥，除了葛砚。陈西，你是愿意看着葛砚同你在一起，平庸的活在周围人嫌弃的目光里，还是愿意离开她让她拥有更好的？我不逼你，你慢慢想。”
“如果你觉得一味的坚持不放手就是你对葛砚的爱，那么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或许到那一天恨你的就不是我们，而是葛砚。”
陈西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黑咖啡让陈西想吐，葛砚妈妈收回自己的手：“你们是要美好的人生还是短暂的所谓爱情？你们是要一起痛苦还是愿意让别人幸福？陈西，你慢慢想想。”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轰鸣的脑子安静下来？可以冷静的思考着这些复杂的问题。世上为什么没有双全法？可以让爱与幸福同在。陈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的脸上有着奇异的表情，冷漠而麻木，每个人的瞳仁里都空荡荡的没有灵魂。好像都在问她你是要美好的人生还是短暂的爱情？是要一起痛苦还是成全别人的幸福？到底要什么？
陈西陷入无尽的绝望与崩溃的边缘，她手足无措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葛砚，葛砚，我到底该如何选？我到底要选什么才会是你所期望的幸福？到底要如何才能让我们不那么难过？
那一年的夏季是陈西二十年生命里最冷的夏季，无边的绝望如同铺天盖地的海水掩盖住她所有的视线，沉沉浮浮里她无力的挣扎着，拼命呼吸，她渴望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伸出一双手给她想要的救赎，为她指明正确的方向。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旭。陈西被赵旭用电话从家里叫出来的时候八月已经过了一半，虽然天色将晚，日头却依旧毒辣，赵旭蓄起长发，头发在脖子处摩擦出汗水，那张本来硬朗的面孔显得柔和了许多。
赵旭带着陈西去了千纸鹤，酒吧刚刚开门，调酒师擦着吧台，看到陈西打了个招呼。这一个半月陈西是这里的常客，酒精给了陈西回避的借口。
陈西为赵旭叫了一杯酒，但是赵旭却将酒推开，她看着陈西目光淡然：“我听说了葛砚的事，想办法搞到了你的电话，我原本以为葛砚疯了，至少你是清醒的，没想到你也疯了。你比我当初还不如！”
陈西面上有些恼怒：“我没疯！”
赵旭冷笑：“那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除了窝在家里不见人就是在酒吧里胡天胡地，你是自己犯贱找堕落还是根本就没用？”
“你闭嘴！”陈西将酒杯扔到桌上吼道。
“我说的不对吗？”赵旭反问：“两个月了，你有去见过葛砚一面吗？哪怕是明知道会被赶出来也要去敲门？你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了，陈西，你就是这样爱葛砚的？”
陈西眼眶泛红：“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你折磨自己是不是觉得很快乐很有成就感？酒是不是比你妈还亲？”赵旭依旧嘲讽着。
“别说了，别说了！”陈西压着嗓子低吼。
“陈西，爱情不是这样的。”赵旭轻声说道。
陈西猛然站起来勒紧赵旭的衣领将她拎起来咬着牙问道：“那你告诉我，它是什么样的？你说！”
赵旭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对着陈西的脸就倒过去，酒顺着陈西的脸滑到脖子。
“放手！”赵旭冷静地说道。
陈西倒入沙发中，赵旭探过身子靠近她，低声说道：“爱情应该是向光明前进时互相拉在一起的手，而不是堕入地狱时抵死的缠绕。如果你注定要仰望她，那么你要做的不是将她从天空拉到地面，而是成为她飞向更高处的阶梯。陈西，爱情里有舍有得，舍不是为了放弃，得不是为了占有，舍得是为了成全，用自己的牺牲来成全你爱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千纸鹤（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