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卖之隔日相逢》纹面人

11、看不明你

　　散场的时候，妖店正门还是灯火一片，有人在排队，有人在调笑，也有在站在一边像是在等人。

　　徐小可有点失神，觉得身体里空泛的厉害，好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却始终到达不了近在眼前的终点。

　　甘贝送他们到门口，倚着门边挥手。孙小强满面红光的跟着米慧，手里提着一个深色的女式新款包包。

　　陆裕明一晚上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路过徐小可面前站住，眉眼微皱。“送你回去？”

　　她还没开口，沈铭羽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我送你。”

　　徐小可往前跨了一小步，另一只胳膊被猛的抓住，她回头看着陆裕明，又看看沈铭羽。甩开了两人的手，“都不用，我自己可以。”

　　孙小强看见自己闯了祸，走过来打哈哈，问着徐小可要不要搭自己的车。她摇头，伸手拦了路边的出租车。

　　司机正在听着广播里的路况，中间夹着一些老歌的播放。绵绵的缠着人最软弱的情感。她看着夜里一闪而过的风景，不知道为什么湿了眼眶。玻璃上映出的眼睛，像夜空里的繁星，闪着碎碎的光芒。

　　徐小可没有直接回去，在半路下车。进了一间路边的二十四小时餐厅，点了满满一大桌菜。埋着头狼吞虎咽的吃。

　　她忽然就想起来，以前在临近开学的时候送沈铭羽去车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沈铭羽把她拥在怀里，手臂咯的她生疼。

　　回来的路上总是随便进一家店，点上平时三四倍的量，大口大口的吞咽。那种空旷的荒凉才能稍稍缓解。

　　她出了餐厅，顺着回去的路走。旁边的服装店灯光刺眼，模特摆着小幅度的姿势展示这个季节最流行的颜色和样式。

　　一对恋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吵的很激烈，然后各自向左走向右走。徐小可很清楚的看见那个女人眼里的强忍着泪光。抬手按掉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电话。走了一小断距离，又回头看。哭的更凶，大步消失在转弯的地方。

　　原来肝肠寸断的呼唤，有时候也抵不过回头间的微微一看……

　　他们一定会和好的，她想，因为她还爱他，像这个季节的温度一样强烈。

　　***

　　徐小可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深夜，她站在门口低着头找钥匙。正在摸索，就被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吓了一跳，正要叫喊。

　　就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小可，是我。”

　　隔了那么久，好像快要被遗忘的时候，那些掺杂了太多的沉淀在楼道忽暗的灯光里化成了一句是我。戳在心里最柔软又伤痕累累的地方。

　　“我等你好久了。”

　　“沈铭羽。”她低低的喊。

　　“小可，我很想你。”像在唇齿间化不开的软。

　　“我忘不掉你，一秒也不能。”

　　“小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怎么？

　　如何？

　　她推开他，“你醉了，沈铭羽。”

　　他又伸手把她拥在怀里，拼尽一生的力气，勒的徐小可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

　　“是啊，是被你醉的，你忘了？”

　　……

　　***

　　徐小可和沈铭羽手牵手走在街道上。手心的温度相互传递，十指交缠。就像四年前，什么也没有变，仿佛四年的时光里两个人从里没有分开过。仿佛中途她只是迷路，好在沈铭羽又找到她了。

　　她抬头看他的脸，在模糊里带着一点说不明的感觉，但是很熟悉。

　　沈铭羽笑，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踱着步子迁就她。

　　在凉凉的清风里，那些沸腾着的温度慢慢冷却。她停住脚，沈铭羽转头看他。

　　“怎么了？”

　　她不敢开口，盯着他的眼睛。再提一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为什么会在仓促中又走到了一起，那些年少时的热烈，现在怎么去找寻？

　　她想起以前看的电影，两个人误会重重，最终其中一个在车祸里去世。留下的人只能靠药物睡眠，白天看起来正常，夜里躲在角落大把大把的吃药。

　　后来去世的那个人回来找寻，活着的人惊恐，不安，叫喊。最终变成了接受，平静，和眼泪。他们手牵手走了很远，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在暴雨里同顶一件衣服。

　　站在一边的人说，只要你想，就一定找的回来。

　　徐小可犹豫了，她开始责备自己在柔情蜜意里忘了理智，也害怕再经历一次四年前。隔了四年，自己还是一样胆小。

　　她抓住沈铭羽的手，用力的扯下来，“沈铭羽，还是算了吧！”

　　还是算了吧……

　　***

　　徐小可在一室阳光里猛的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是梦？还好，只是梦。

　　她转头看见橱柜上的钥匙，又重重的瘫回去，不是梦。昨晚楼道里怀抱的温度还很真切，没有散去。

　　她没有给他答案，退了一步。沈铭羽把钥匙塞在她手里，“我知道你一定觉得仓促。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逼你。你只要记得，回来就好，任何时候。”然后把口袋里的钥匙放在她手里，转身下楼。

　　她用指腹点亮了头顶的灯，灯光在夜里泛着红。徐小可看着沈铭羽落寞的背影，回头对着她仓皇的笑。忽然湿了眼睛，隐忍的哭泣。

　　她想叫喊，想说不要走，想说我没有忘记过你。

　　最终在灯光灭掉的乌黑里夭折在自己的胸口，闷的生疼。

　　她把钥匙抓在手里，冰凉，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慢慢染上温度。在用力的时候咯的手心发疼。

　　***

　　孙小强看着徐小可大大的黑圈，纠结的撅了撅嘴唇，“小可，你怎么啦？不会是，夜来空虚，寂寞难耐吧？”

　　她头也不抬，“孙小强，求求你闭嘴吧！不说话，你能哑巴了？”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站在一边，“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她很严肃的回，“不，我只是厌恶你！还有啊，你没事在这里瞎晃悠什么啊？米慧呢？”

　　他扔了一个哀怨的眼神，“我也不知道。女王这几天都在请假，行程完全不能掌控啊。”

　　“那你上来干嘛？”

　　“裕明喊我上来的，我还没进去，所以不知道。”

　　徐小可低着声音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谁啊？”

　　她拍过去，“还有谁！喊你上来的人！”

　　孙小强拿了徐小可桌上的一支笔，胡乱的转了一下，“朋友啊，我是在这里义务工作。不过不是为了裕明，当然是为了女王嘛。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懂不懂？”

　　她翻了个白眼，“你给我死开去！”

　　看着他要走，又喊，“哎！孙小强，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摆了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姿势，带着点扬眉吐气的气势，“知无不言。”

　　徐小可支支吾吾半天，“那个，沈铭羽呢？他，跟你们怎么认识的？”

　　孙小强表情缓了缓，把手里的笔放回桌角的笔筒里，“他啊，也是朋友啊。裕明介绍的，不过他跟裕明怎么认识的我就不知道了。”

　　顿了顿，又说，“徐小可，我看你是我朋友才提醒你，小心点男人。”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啊！”

　　孙小强扒着鼻孔摆了一个猪的表情，摇摇晃晃的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徐小可叹口气，把头整个伏在桌面上，口袋里手心的钥匙沾着汗液，滑腻腻的触感。心里像扯开的蜘蛛网，七零八落，又不知道怎么修补。

　　孙小强再出来的时候徐小可正在打网游，刚刚奶死了一个中级战士。对方恶狠狠的冲她。
　　“你他妈会不会奶？”

　　“你说我会不会！”

　　“你会个屁！会，你能把老子奶死了？”

　　她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你他妈有本事自己奶去！老娘不陪了！”直接退队走人。

　　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探着头，“你胆子不小啊！上班还玩游戏！”

　　她懒洋洋的回，“我早不想干了。”

　　“你怎么也玩这个？”

　　她愣了愣，抬头，“还有谁玩？”

　　“我不知道。我回去了，反正女王不在，我不想上班了。对了，你看见女王记得联系我啊。”
　　徐小可敷衍的点点头，“你可以去蹲点啊，在她家门口守着。百发百中。”

　　孙小强懊恼的抓抓头，“蹲啦，半路睡着了。保安还以为我是什么变态，坐在对面盯着我。”
　　“你去之前应该易个容，修饰一下你猥琐的嘴脸。”

　　他摸摸下巴，“开玩笑，多少姑娘拜倒在本少爷的花容月貌下。哦，对了，裕明让你我通知你，下班不要走，有事。”

　　徐小可冷着脸，“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

　　“我不去！”

　　“哎呀，你跟我说也没用啊。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要不你怎么对得起卡里的工资啊。”然后笑嘻嘻的摆摆手，消失在电梯门口。

　　***

　　徐小可为自己折服在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道理里而捶胸顿足。反正自己现在就是个酒肉和尚，还撞什么钟。

　　她坐在陆裕明的一边，掐着掌心，恨不得用头猛撞面前的挡风玻璃。

　　两个人一路没有说话，除了从自己这边摇下的玻璃里钻进来的呼呼的风声，连广播也没有开。她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不早，也不算晚。

　　“是不是应酬？”她尴尬的开口。

　　“嗯。”陆裕明加了油门稳稳的超了前面两辆车。

　　徐小可按着手机上的简单游戏，翻来翻去，选了一个一度闯不过去的胡乱点。没有注意窗外的风景。

　　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出了市中心，两边树木葱郁，在灯光里沾着光，显得蓬松起来。路两边是人家，相互间间隔很好，单门独户，像是有点年代的别墅。有的好像刚刚粉过，在夜里看不清楚颜色。

　　陆裕明走在前面，徐小可犹犹豫豫的跟在后面，小声喊，“老板，应酬怎么来这里啊？”
　　人迹罕至，怎么看怎么恐怖。

　　他也不答，径直转了一个小弯。徐小可小跑步跟上去，总觉得下一秒他会回过头，撕扯着脸上的皮肤，哑着嗓子说，“其实我不是老板，我是……”

　　她拍拍脸，乱入了。

　　陆裕明站在转弯以后第一家房子门前，看样子是在等徐小可。她跑过去，看见陆裕明按了门铃，沉着声音说，“是我。”

　　然后门就哒的一声开了。

　　她跟走进去，院子里不知道种了什么花，热热的空气里带着一点香甜的气息。大门口右侧种着一棵树，叶子垂下来，带着一点奇怪的绿色。

　　门口站在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即使上了年纪还是一身的贵气。脖子上挂了一串珍珠，颗颗圆润。她笑着说，“裕明，回来了。”

　　他走过去，喊了声，“妈。”

　　徐小可站在原地，无法向前一步。陆裕明大概感觉到了，伸手抓了她的手指。她暗暗的用劲挣扎，毫无办法。急的要哭了。

　　“快进来吧，正好开饭。”

　　他点头，拉着徐小可大步的走进去。徐小可还晃不过神，尴尬的坐在桌边，手贴放在腿上。
　　陆妈和蔼的笑，“等他们下来就开饭。”

　　陆裕明上楼去喊书房的陆爸，徐小可看着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