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卖之隔日相逢》纹面人

10、握不住的他

　　初恋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在茫茫人海找到你，把会唱歌的花灯交给你。

　　是当你年少，孤身一人，尝过了孤独的味道，只有爱能伤透你心。

　　是我怎么会忘记，但我又怎么敢想起。

　　***

　　高三的徐小可几乎立刻就在那句我回来了里缴械投降。带着一点初中时的歉疚，义无反顾的投入了心里画了千百遍的少年的怀抱。

　　或许，已不是少年。

　　跟徐小可一个宿舍的女生在邻近高考前总是偷偷的哭。她不明白，在晚自修结束之后问了她原因。

　　缘起缘灭不过一个情字。

　　那个女孩子很喜欢的男生前几天提了分手。她不甘心，哭着哀求，找所有认识认识他的人，一遍一遍的问为什么。明明前一晚还很好，明明两个人见面不久一起走了一条算不上长的街道，明明他说这一辈子只看她一个人。

　　为什么，最后还是说算就算了？

　　她开始躲在被子里哭，逼着自己接受这样的结果。在有空闲的时候像老人家一样跟别人絮絮叨叨的讲她和那个男生的事。有甜蜜，有伤感。

　　她告诉徐小可，早晨起来还是会不自觉的拨打对方的号码，喊他起床。

　　徐小可偷偷的给沈铭羽发短信，怎么这样啊？

　　他说，男生不就如此。

　　那你呢？

　　我对你是特别的。

　　……

　　那，又特别在何处？

　　……

　　***

　　沈铭羽说，晚上家里为了庆祝自己考上理想的大学。邀了亲戚吃饭，推不过喝了两杯。头好晕。

　　她说，沈铭羽，你醉了。

　　他回，那也是被你醉的。

　　徐小可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好看的眉眼，嘴角挂着一点笑。也许是坐在夏日的庭院里，或者走在安静的小道上。温柔的回应自己。

　　那也是被你醉的。

　　心麻的不可思议。

　　***

　　徐小可第一次和沈铭羽吵架是在高考结束，家长和学生还在为志愿忙碌奔波的时候。她坚持要去沈铭羽在的城市。徐妈不同意，卡着她的志愿不给填。

　　亲戚朋友在炎炎夏日里来祝贺徐小可考了一个不错的分数。她的心里却一片荒凉。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走，走的掉。

　　徐小可开始反抗，她发脾气，跟家里的其他成员冷战，什么也不做，不肯吃饭。傍晚的时候去理发店把一头长发剪了个乱七八糟。

　　徐妈气的破口大骂，又抹眼泪。“徐小可，我告诉你，你闹也没有用！我不会给你去的，你想都不要想，我劝你还是识相点。给彼此都留点脸面！”

　　两方都不肯妥协，徐小可不吃饭，徐妈跟着不吃。“要死一起死！”

　　徐爸为人憨厚，不知道怎么在里面打圆场。跟着劝，还是没有任何缓和的意思。

　　徐妈坐在徐小可床面的椅子前，一脸的疲惫，“小可，不是不给你谈恋爱。你去那么远，家里怎么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平时毛病又多，到了那里，怎么办？你们想在一起，我不反对。毕业了去哪里不行。”

　　她在徐妈的消瘦和哀求里屈服了。

　　因为不忍。

　　她说，沈铭羽，我去不了了。

　　为什么？

　　太远了，家里人不放心。

　　徐小可隔着手机和没有尽头的距离，感受到沈铭羽的怒火，在一句我去不了里几乎把两个人都燃烧殆尽。

　　他回，我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你给我失望。

　　一次又一次……

　　***

　　她躲在黑暗里，抖着手回信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哀求着沈铭羽留下来，不要说放弃，不要不理她。在卡通图案的枕头上泪流成河。
　　在她快要因为绝望而窒息的时候。

　　他说，我怎么舍得不要你。

　　徐小可蜷着自己的小床上，握着米白的手机，看着小屏幕闪着淡淡的光。破涕为笑。

　　后来她听说在宿舍女生的坚持不懈下，终于有了一个答案。男生坚决要分手，是因为他觉得她带不出去。

　　生活总是这样，给人意想不到的打击时还带着一些喜感。

　　徐小可想，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要一个答案。

　　***

　　暑假末尾的时候，沈铭羽去新的学校报到。说会顺路在徐小可的城市停一天，想见见她。她又期待，又激动，又害怕。太久没见了，他长成什么样？是不是还是一样消瘦？有明亮的眼神？

　　自己呢？他看见了会不会满意？有没有什么变化？毕竟，隔了太久啊。

　　徐小可央求着徐妈带自己去买一条新裙子和一双新鞋。在日期来临之前总是忍不住独自一人偷偷的抚摸布料柔软的触感。还有自己不平静的心情。

　　他们约在动物园，那天还是极热，赶到的时候出了一头的汗。中间徐小可还迷路了，辗转问了几个人。

　　她顺着路的方向跑，裙摆飘飘。就看见沈铭羽背着黑色的大包站在动物园的自动门前。看见她，模糊的笑。扬了扬手里的入场券。

　　跟印象里比，高了很多，退了一些稚气。挺拔，苍白，带着一点消瘦和小时候的身影。

　　动物园里人很少，只有一些家长带着小朋友围在栅栏边嘻嘻笑笑的看那些百无聊赖的动物打哈欠。

　　徐小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怎么样，也不敢抬手理理头发。只抓着自己的背包带，走在沈铭羽平行的位置，隔着一拳的距离。偷偷用眼睛看他的侧脸。

　　带着一点局促和尴尬包裹的甜蜜。

　　出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为了找公交车站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徐小可觉得后脚跟疼，又为自己的失常发挥懊恼不已。明明平时话多的令人发指，今天说的尽是些顶无聊的话题。

　　她走在一边，盯着自己的鞋，灰白色很搭身上的连衣裙。抬头的时候，看见商店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半扎的头发散了大半。上次胡乱剪的碎发张牙舞爪的冒出来。

　　沈铭羽就着她的速度缓了一步，“徐小可？”

　　“嗯？”她抬头。

　　“我好像还没有牵过你的手。”

　　在傍晚的小灯里，还有点点的模糊的星光，沈铭羽的眼睛化成夏日里最动人的形状。伸手抓住徐小可放下来的手指，整个包在掌心里。

　　原来他的手指是温凉的，不像自己一到夏天就烫的吓人。原来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不像自己肉乎乎的一小团。原来他在抓住自己的手时，也会微微的脸红，不像自己头也不敢抬。只是趁他不注意时，偷偷的瞄一眼。

　　这个夏天的末尾，这样美好……

　　***

　　徐小可像所有初次尝试恋爱的人一样，会局促不安，会傻笑发呆，会莫名其妙，也会讨好求饶。

　　有时候沈铭羽会发脾气，会甜言蜜语，然后很认真的说，每句都是真心的。也会在吵架以后，低着语气问，“徐小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两个人一年只能在假期的时候待上几天，中间还要沈铭羽在路途中下站转车。徐小可觉得歉疚，总是迁就着沈铭羽在的地方。大早起来，从家里出发，傍晚再赶回去。

　　他们坐在路边谈论学校发生的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低声评价路过女人姿色。徐小可总是要求在一杯饮料结束以后再续上一杯。

　　也会在暑假最热的天气去吃火锅。点了一大堆，最后只吃了一点点。徐小可总是把所有的东西一次性下锅，然后笑眯眯的劝着对方多吃点，十分美味。

　　但，他一次也没有上当。
　　她很惊愕的看着坐在一边沈铭羽轻轻松松就把她手机里的游戏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分数，还一脸很简单的表情。

　　他们手牵着手走过很多街道，有时人多，有时人少，有时明亮，有时灰暗。

　　只是，牵手……

　　徐小可的朋友在知道他们的进展以后恨铁不成钢的敲着她的脑袋，“速度啊，速度！等着你们有点进步，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然后很积极的奉献计策，“这还不简单，抓过来一顿狼吻，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姐姐会负责的。”

　　“牵手的时候，勾勾他的手心，暗示一下嘛。”

　　“看电影去啊，黑灯瞎火，正是办事的好时候。”

　　“小可啊，不要忘了，进展！进展！”

　　于是，徐小可提议，不如去看场电影。买了饮料和爆米花。选了月光厅的暑期恐怖片。天时，地利，人和，准备齐全。

　　月光厅里屏幕很小，是间隔的沙发，只有五排，每排四个位置。也就是两两相坐。灯一关，黑的看不见手指。

　　徐小可抓着甜腻腻的爆米花，痴呆的看着恐怖片。几个人被困在电梯，光亮忽明忽暗，接连有人被杀。凶手到底是谁？

　　她转着头问，“你猜是谁？”

　　沈铭羽吸了一口手里的饮料，“不知道啊。”

　　“猜啊，你猜一个，我猜一个。”

　　他不回，顿了顿，“猜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没看。”

　　她歪着头，“那你在看什么？”

　　他不肯说，捏了几粒爆米花放在嘴里，有的甜，有的无味。

　　临近终场的时候，原本人就少，走的所剩无几。徐小可提着包站起来，催着沈铭羽也走吧。他拉着她的手说，“不急。”

　　靠着坐过去，挨的更近。环住她的肩膀，轻的像是呼吸，“小可，我想吻你。”

　　在沈铭羽温凉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徐小可僵硬的像一根木头。她几乎听见了自己静脉里噼里啪啦的泡泡声。还有那些在身体里来回冲撞的滚烫。

　　手里的爆米花落在地上，洒了一地。

　　他迷离着眼，喃喃的喊，“小可，小可。”

　　在时隔那么久以后好像只要一抬手还可以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