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青青草》落落枫语

20、我不认识你

　　林青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转头看到落地窗前立着的身影。白色衬衫搭配着修长的身材，细碎的头发有些无规则的凌乱。阳光透过窗外的树，投下斑驳的光圈，在圆润的指尖跳跃。
　　“成宇……”她不由得轻唤出声。
　　“醒了，饿不饿？”司南回过头，带着和窗外阳光一样和煦的笑。
　　“对不起……”她把头侧到另一边，食指不留痕迹的抹去就要落下的泪。
　　他和他的气质，竟这般相似。
　　看着她侧过头，他眼中泛滥无边的痛楚，就再也掩饰不住。
　　他会来的，到时候，你的哀恸会不会少一些。
　　“其他人呢？”青青坐起来，看到手腕上面显示的时间，皱了下眉。
　　“你小姨和你……”
　　“我表弟。”提到钱冰，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黯淡。
　　“他们说要回去拿一些必要的东西，你舅舅……去看你妈妈了。”
　　她抬起头，望着他。
　　他走到床边，轻轻的坐下来。“我说过，我会处理好的。”
　　“我们和院长交涉过了，你妈妈已经被转到了一个特殊的病房，里面设备齐全。只不过进去探望的时候要记得消毒。”
　　“特殊病房？”
　　“那里原本是医院的一个机密实验室，只有少数几个研究人员可以入内。”他顿了一顿，“我们说尽了好话，院长才允许破例让我们使用。”
　　“就这样？”林青青不相信这件事情会这么容易就搞定。
　　“咳……”“又多交了一万块的场地借用费。”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
　　“这钱……”
　　“你舅舅和你小姨出了一部分，剩下的……是我拿的。”
　　“有多少？”
　　“5000”他坦诚相告。
　　“等处理完这些事情，我会还你的……还有机票，到时候一并给你。”
　　他苦笑，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了解她的个性，如果他反驳只怕从现在开始她会拒绝自己所有的帮助。
　　“我去看妈妈了。”她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的尴尬，想要逃开。
　　“那也要先吃早饭。”他把保温盒提到她面前，里面是小米粥。旁边的袋子里还有煎饼。
　　“我吃不下。”
　　“起码喝些粥……你要听话！”
　　她看着他故作严肃的表情忽然感到一阵反感，她讨厌他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子一样哄。
　　“我说不吃就是不吃，我不是小孩子，不用你来照顾！”
　　她走后留下一脸错愕的司南，他缓慢的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生活。他生命中最奢侈的愿望，就是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被父母当做小孩子来疼爱。
　　母亲离开的那年，他不过八岁。看着妈妈提着行李箱决绝的走出家门，完全不理会身后爸爸歇斯底里的叫喊‘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他从卧室冲出来，抱着妈妈的腿，哭着叫她不要走。妈妈也只是蹲下来抱着他哭，之后就狠心把他推开，去了遥远的大洋彼岸。
　　房门重重的关上，他的心随着一起震碎。爸爸走到他身边，“从今天开始，你的童年结束了，你再也不是小孩子……”
　　拳头渐渐收紧，八岁的他硬是忍住了眼泪。
　　三年后，父亲和商场上的朋友一起到香港做生意，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在寻找一年无果后警察宣布他爸爸死亡。爸爸原先的单位发下一笔不小数额的抚慰金，他就是靠着这些钱读完了高中。上大学之后他一直勤工俭学，加上银行的助学贷款，才能让他完成四年的学业。
　　回想起这些一度被他尘封的往事，他的表情，只是微微有些落寞。当年的撕心裂肺，早在岁月一年又一年的冲刷中不断的淡化，然后失去踪迹。
　　林青青站在病床前，看着妈妈毫无血色的面庞，微微的颤抖。
　　我该怎么办？妈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现在真的是六神无主。
　　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哪怕你骂我一顿……
　　她抓住妈妈的手，“妈妈，如果你听得到我，给我回应好吗？”
　　话音刚落，妈妈的手猛然抖了一下。她喜极而泣，笑容里更多的，是酸楚。
　　她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讲到开心的地方她就笑，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妈妈，你会烦我吗？以前我总是觉得你爱唠叨，我每次出门你都讲个不停。现在好了，我也变得和你一样……”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舅舅敲了敲门，透过玻璃示意她出去吃饭。
　　“妈妈，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休息。”她吻了吻妈妈的手，轻轻的带上门。
　　午饭是司南跑到外面一家店打包的，清一色的蛋炒饭。不过大家都没有心情挑食，一口一口机械的往嘴里塞。
　　“青青！”
　　一声急促又清晰地叫喊，林青青手中的饭盒瞬间打翻在地。她站起身，脸色铁青。
　　“成宇！是成宇啊！”小姨看见跑向这边的少年，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欣喜和激动。
　　她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泪光一下子开始泛滥，积压了好几天的情绪眼看就要爆发。
　　“青青，对不起！对不起！”莫成宇抓着她的双肩，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痛惜。
　　她的内心已经如暴风雨肆虐的海面，汹涌的翻滚。可是，想到这些天发生的种种，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冰冷。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一时间温度骤降。
　　他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当看到她眼中的距离和陌生，他的心，就开始疯狂的颤抖。眼底浓郁的痛苦像是要把整个瞳孔淹没。
　　“原谅我好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不关我的事，我说了，我不认识你！”
　　“青青，看着我。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好吗？”
　　她凝视着他的双眼，“我……不……认……识……你！”
　　他苦笑，双眼一下子失了神采。松开抓着她的双臂，垂手而立。她忽然有些站不稳，各种情绪在心间缠绕，让她没有力气去面对眼前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
　　“青青，不要任性！”小姨走过来劝她。“你不是说他学校里有事情吗？就算来晚了也无可厚非啊！”
　　莫成宇明显怔了怔，她竟然会为他辩白。
　　他内心的愧疚，又加深了一些。看着她低着的头和眼角的亮光，不知道怎样填补她们之间短短几天就累积起来的沟壑。
　　她还是不肯看他，只是转身对着司南。
　　“你回学校吧，这几天，谢谢你陪着我……我已经没事了，我不想……你为我耽误太多的课程。”
　　她在心里反复斟酌着句子，害怕伤害到他细腻敏感的心。她不想让他觉得因为莫成宇的到来她就不再需要他，她知道，如果莫成宇不来，她永远赶不走他。
　　司南微不可查的扯动了一下嘴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莫成宇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走近几步，拍了拍他的肩。
　　“这次的事情多谢……不用担心，青青我会照顾。”
　　“我不是小孩子，不用谁来照顾！”她冰冷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两个男生相视苦笑，倒是无比的默契。
　　司南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虽然她不肯原谅莫成宇，但是，她终于还是恢复了正常的喜怒哀乐。这几天，在他面前，她是没有脾气的。同样，也是不完整的。
　　她永远不会像对莫成宇一样对他很冷酷的说话。可是偏偏，那才是有血有肉的林青青。
　　他对所有人报以友好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林青青看着司南萧索却依然挺立的身影，忽然觉得他们有些地方很相似。比如永远不向命运低头，比如心里再痛都要用心维持脸上不变的微笑，比如骨子里有永远不会被时光磨灭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