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青青草》落落枫语

18、我要陪着她

　　也许每个人都认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不是所有的伤都会随着时间散去，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再长出一个新的来。
　　不一会儿几个护士推着妈妈出来，大家哗啦一下子围了上去，只有她和司南还站在原地。透过人群的缝隙她只看到妈妈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罩着氧气罩，浑身插满了管子。
　　护士熟练地穿过人群，把妈妈推进重症监护室。舅舅他们被毫不留情的关在门外，不停地探着头向里面张望。
　　“病人全靠呼吸机在维持生命，非常衰弱。要探望的话一次只能一个人，而且不能超过一个小时。记住了吗？”一个娇小的护士走出来，对着门外的人交代道。
　　“青青，你去吧！你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小姨走过来对她说。
　　她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司南。
　　他也看着她，目光清澈。
　　他知道她在说谢谢
　　原来，她对自己，并不是毫不在意。
　　她转身走进病房，轻轻地关上门。从门口到床边不到两米的距离她用了将近一分钟，她的脚步那样小心翼翼，似乎怕打扰了这片刻的静谧。
　　“妈妈！”看着眼前昏迷的面孔，她在心里大声的呼唤，泪如帷幕般落下。她定定的看着这个伴她长大的人，忽然感到陌生。从她有印象以来，妈妈从来都不曾，这样安静的睡在她面前，一动也不动。
　　小的时候，妈妈总在她周围忙来忙去，穿着一条淡紫色的碎花长裙，像一只美丽的蝶。她贪婪的嗅着妈妈身上散发出的皂粉清香，那个时候她相信妈妈定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后来她长大了，妈妈还是家里最忙的人。早起妈妈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晚上她都睡下了还看到妈妈房里的灯亮着。生命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妈妈就躺在那里，沉沉的睡着，失去了往日所有的生机与活力。
　　没有在看见她的第一秒钟就对她微笑的妈妈，没有在她耳旁喋喋不休的妈妈，没有再忙来忙去的妈妈，没有平日里说不完的话的妈妈。她一点也不喜欢。
　　她拉起妈妈的手，摊开放在手心，缓缓地写着“我爱你”。
　　握紧，然后就是无法自抑的心痛。眼泪无声，却如浪潮般汹涌，把她整颗心都包围在里面。
　　像极了妈妈的爱。
　　“妈妈你记得吗，小的时候我不爱念书，你就对我说，女孩子书念得好才漂亮。我就问你，为什么我认识很多和我一样不爱念书的女孩子也会很漂亮。你说因为她们的妈妈书念得好，所以把她们生的漂亮。你说你小时候也不爱念书，结果我就不漂亮。你还吓唬我，如果我不好好读书，将来的孩子会变成丑八怪……”
　　“妈妈，你真可爱。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你是大学毕业，在那个年代是顶顶拔尖的人。”
　　“我后来真的好好念书了，我的成绩也开始让你有了笑脸。可是，你总是说我努力的不够，你说想当年你每次都是拿第一名的。”
　　“妈妈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的榜样。你好像什么事都做得好，你给了我世界上最好的爱……可是……你为什么走得那样快，我追都追不上。”
　　“我还想带你去看海，去远足。我还有还多没有说完的故事，我还没有告诉你我规划的未来。
　　“我还记得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个小小的迷宫，我方向感不好，别的小朋友都出的去就我出不去。我回家哭着对你说他们都笑我，你擦干我的眼泪对我说没事，你有办法。你带着我找到那个迷宫，围墙真的好低，你的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你说想着妈妈，想着妈妈就能走出来。我朝着你笑脸的方向就真的找到了出口……再后来，每次我找不到路你都会在出口的地方微笑着等我，你说每一个孩子都找得到自己的妈妈……”
　　“妈妈，来世你会认得我吗？……你一定要认得我……每一个妈妈也都认得自己的孩子的……”
　　她已经泣不成声，握着的手忽然有了轻微的颤动。她抬起朦胧的双眼，看到一行清泪顺着妈妈的脸颊缓缓的滑落。
　　“妈妈！你听的到我对不对？你知道我来看你了，你还狠心不理我。我会生气的，会生很大很大的气……妈妈……”
　　妈妈的手竭力的想要握住她，可是，终究还是力不从心。
　　“妈妈，再让我唱一次歌给你听吧。唱你最喜欢的歌。”她抹了把眼泪，平静了一下泛滥无边的思绪。
　　“海的思念绵延不绝，终于和天在地平线交汇。爱如果走的够远，应该也会跟幸福相见……”
　　“我始终带着你爱的微笑，一路上寻找我遗失的美好。不小心当泪滑过嘴角，就用你握过的手抹掉……”
　　断断续续的歌声从病房传出，姑姑和小姨都哭了，舅舅也红了眼睛。只有钱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还是悠闲地抽着烟。
　　司南觉得心口有些酸痛，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忘怀。
　　原来尘封的伤口有一天被呼啦啦的扯开来，竟然还是会痛。
　　当初妈妈离开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的撕心裂肺……
　　他目光闪了闪，收回思绪。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护士走进病房：“对不起，病人需要休息，你可以出去了。”
　　她嘴角微不可查的扯出一丝冷笑，“休息？很快妈妈就会有大把的时间休息，现在累一点也没有关系。”
　　护士被她冷冷的语气吓了一跳，掀了掀唇，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一个医生摸样的人走过来，“小姐，这里是重症监护室，你在这里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医院有医院的规定……”
　　“那就把妈妈换到普通病房！”她生硬的打断医生的话。
　　“可是病人需要呼吸机……”
　　“医院也有规定普通病房不能用呼吸机？”
　　医生愣了愣，转头看向身边的那个小护士。护士撇了撇嘴，刚刚她跑去对医生说那个女孩不肯走的时候还被他骂了一顿，现在尝到滋味了吧。
　　“小姐，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毕竟是老手，当了二十几年的医生他不相信自己搞不定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我妈妈还能支撑多久，请您讲实话。”她完全答非所问。
　　医生深吸了口气，“最多三天……”
　　“你的意思是最后的三天我就只能陪着她三个小时？这也是医院的规定？真是可笑！”她始终不曾抬头，语气中的嘲讽极为明显。
　　“你！……”那个医生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走到门口。“请宽慰一下这位小姐，配合我们的工作！”
　　舅舅走过来，“青青，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明天再来看你妈妈好不好？”
　　“不好！”她抬起倔强的头，“我要陪着她，直到……直到最后一刻。”说完又低下头。
　　“妈妈一定希望我陪着她……”她好似说给舅舅听，又好似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章忽然很心酸，差点落泪。是真的，每个妈妈都认得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