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王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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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秦攻伐辽东，灭燕国，俘虏燕王喜，接着挥师攻代地，将在此地称王的亡赵公子嘉俘获，紧接着反身一路势如破竹地灭亡了齐国。
秦王政二十六年，秦王称帝，改元为始皇帝元年。
而如今正是始皇帝三年。
在这四年中，项简改换姓氏，又凭借着行商身份的遮掩，倒也平安无恙。
他和梓伯如今以贩马为生，经常从最西边的雁门郡购置马匹，路经西邻的代郡，在广阳郡贩卖，其实贩卖倒还在其次，他主要是想购买匈奴马，如今他已有纯种上等匈奴马二余匹，杂交次等的有三十余匹，还有两匹马，是半年前一个匈奴商人为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所赠得来的。
说起来这事，当时自己还受了伤。那是在贩马途中一行人半夜栖息山林中时被一只白额虎袭击，当时那猛虎直向他扑去，自己替他挡了一下，并顺势解决了猛虎，此人虽是匈奴人但为人却是难得的豪爽好义，之后一直与自己兄弟相称。
而自己的匈奴马许多都是从他那里买来的，他本不欲收钱的，但见自己态度坚决，便收下了，并告知了他常贩马的几个地方，若是以后再买匈奴马便找他，临了送了自己一对体型纤细的小马驹，他本不想要，但他十分的坚持，说这是他家难得一见的好马所产的，他也只能十分无奈地收下了，他称此马为大宛马，因这马产于西域的大宛国而得名。
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小马驹虽体型纤细但十分的聪明且又善解人意，慢慢地也极喜欢这两匹马，待过了半年，这马越长越好，终于理解那匈奴人为何执意让自己收下，而他说的难得一见的好马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并为这两匹马取名为骤风和飞燕。
现如今，他虽为行商，但也有些家资了，从前因生于簪缨世家、王亲贵胄所拥有的傲气，已在现实与磨砺中、经历的淬炼中化为一身傲骨。
他深感到自己最初的十多年，都没有如今的五六年带给自己的感受深、见识广。
以往，他也同其他的贵族子弟一样，自恃出身世代簪缨，只知读书习武，而后忠君为国。
而现在，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遇到了如此多的所见所闻，看到如此生动的人生百态，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冲击着他从出生到长大所受到的教育，祖父对他训诫和教导，这令他十分的迷茫，不知道是坚守所学，还是接受现实。
就拿曾作为故燕都城的蓟如，今为广阳郡的首府蓟县来说。
毕竟曾经作为北方大国燕的都城，如今虽然只为一县，但从高大的城门，坚实的城墙上仍旧能看出千百年来遗留下来的浓厚古朴的历史积淀。
但是当进入城中之时，才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此时的蓟县也和楚地的寿春一般，丝毫看不出灭亡之后的颓唐和萧索，反而处处有条有理、井然有序。
倘若是之前，他还可以告诉自己这是秦人的暴政压制所致，可是一路行来皆是如此，他实在是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秦人歼灭六国的行为是逆天而行，必会遭到强烈反抗的。
现在他只感到困惑与彷徨，甚至还有担心即将抛弃过去而来的恐慌。
他实在不明白，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人为了保卫家国、捍卫尊严而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当有一日家国不存、尊严不在之时，为何人们还能这般安然处之，不是应该奋起反抗、捍卫尊严、誓与家国共存亡么？
走在蓟城的大街上，心神皆被这一问题所占据，项简一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几匹快马。
疾驰于最前端快马上黑衣军士急忙勒住马缰，骏马顿时前蹄上扬径直立起，后面的几匹也纷纷如此。
周围路过人群皆发出一声惊呼。
项简这时才意识回笼，瞬即反应过来，本能举臂握住快要落在头上的马蹄，借助腰力一个侧翻身，力量瞬间爆发，将那骏马重重扳倒在地上，其上的军士被甩出老远，霎时间尘土飞扬、烟尘四散。
围在周围的人群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叹。
紧随其后的军士忙下马来，向着那名军士被甩出的地方奔去，最后的一名虽身着军士衣着但并没有级别标志的汉子拔出佩剑，本欲动手杀了他，但却被项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佩剑，反身被制住。
军士大怒道：“贱民，知道你爷爷我是谁么？还不快放开我，小心我砍你脑袋。”
项简不怒反笑道：“我爷爷早死了，今日你既然也想死，我便成全你！”
领头那军士被灰尘呛得咳了两声，撑着双臂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含着的沙土，本欲大怒，然见此番情景，立马喝道：“住手。”
项简抬眼望着差点将自己踏于马下的秦人，生的体型略魁梧，面貌黧黑，看着能比自己大上几年岁。
在他看那人时，那人也在观察着他，身形健壮挺拔，只想不到一不及弱冠的少年竟有如此神力，又观他面貌，心中一震，只觉得双目似雪中之炬，目光直透人心。心下大奇，他自小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所见过的何其之多，竟没有一人能与之匹敌。
此时被项简用剑制住的军士此时喊道：“少将军，此人不仅冒犯少将军，还欲杀小人，这人该死啊少将军！”
那被称作少将军的少年怒瞪了他一眼，“我看该死的人是你，废物一个，要来何用！”
看着项简说道：“你可知你二人在此私斗，依照大秦律是要判作城旦舂的（秦律中一种刑罚总称）。”
项简平静地道：“便是如此又当如何。”
那人听他这话，诧异道：“你竟然不怕？”
项简依旧平静地说道：“我有何惧？”
那人面有惊奇地道：“你为何不惧？”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观你既非贵族又非官吏，当众袭击军卒，如此不惊不惧，是有所依仗呢，还是本就不怕死呢？”
项简闻言，眼中无一丝波动地道：“这人用剑先刺于我，反被我夺剑制住，技不如人，自甘赴死，与我何干？再者，这人衣着并非军卒，可是你的仆从？既如此，他为奴仆我为国人，他冒犯于我，我要他死，岂不理所应当？”
那人听到这话，眼神变了变，随即恢复平静，朝那军士骂道：“你个没用的废物，瞧你惹出来的好事！”接着，朝项简行一礼说道：“此人的确为我仆从，犯下大错也是我平日管教不严之故，今日多有得罪，还望这位小英雄看在下的薄面，交与在下管教。小英雄尽可放心，在下定严格教训，绝不会轻饶了他！”
项简看着这人，料想此人仪表谈吐皆不凡，定不是寻常之人，他如今一人在此地，实在不宜沾惹是非。便收剑，一脚将那仆从踹倒在地上。
那人仍眼露愤恨不甘，欲爬起来时，只见佩剑贴在他的右耳嵌入地面半截之长，剑刃轻颤，连同他的心也不住的颤抖着。等好不容易爬起来，抬起头，当触及那慑人的目光时，顿时心神一抖，若说之前还有不轨之心，那么现在已被项简的一番动作吓得四散逃窜了。
为首军士见他的目光似炬，直透人心腑，心中一惊，这样的眼神跟气势实在不像是他一介布衣所能有的，且他明明听见仆人唤自己少将军，神色竟无丝毫异样，不禁有些佩服其胆量。转而又想，自古以来，这世间不知有多少真英雄真豪杰是隐藏于市井之间，埋名于山林之中，遂起了几分结交之心。
“在下王离，今日在此多有得罪，本应设宴以酒致歉，但无奈现下军务紧急，实在无暇他顾，他日若你得闲便到云中的武泉，在下定当设下宴席扫榻相迎，”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递给他，道：“这是在下私人印信，到时遇见军士只需亮出这印信，他们自会引你我相见，不知这位英雄如何称呼？倘若不嫌弃你我二人可否兄弟相称？”
项简见这是一块嵌金虎头玉牌，明白这并非普通的物事，便要推却，这时王离在次开口：“可是瞧不起在下？”
虽不知这人为何这般礼待自己，但见他双目澄亮，并无恶意，于是便接下玉牌，拱手道：“小弟荀简，能得大人看重，不胜荣幸。若有朝一日前往此处，定会上门拜访。此番既然大人身负要事不便逗留，此番就此别过，在下在此恭祝大人马到功成！”说罢，侧身让路并对王离示意，道：“大人请！”
王离这次前来的确身负重任，自打追随父亲平灭六国之后，便被陛下派到蒙恬大将军麾下做了裨将，此次赶来广阳郡是为催讨粮草而来，没想到竟得遇一不凡之人。本想就此结交，或许还能劝他入军，这样大秦定能再添一大将，怎奈军令在身，不得违抗，赠与对方私家印信也只是想或许有一日能有再见的一日。
王离见时辰实在不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拱手说道：“望得荀贤弟吉言！那王离便在武泉城恭候贤弟大驾了，告辞！”说罢，立身上马，在马上对项简抱拳一礼，甩鞭催马疾行而去，其后之人亦疾驰跟随，马蹄所经之处，飞起一路烟尘。
待烟尘散去，人影已消失于眼前。项简低头看了看手中玉牌，心中有些不解，这秦人何故对自己如此热心，随即，又摇摇头笑了笑，现如今自己已非昔日贵族公子，一介布衣百姓有何好让人惦记利用的呢？将玉牌收入袖中，对围观众人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这是谁家儿郎，竟有如此气魄！”一人赞佩地说道。
“可不是么，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了不得的人物！若是知道他家住哪，定要找他拜师学艺！”一少年模样的人钦佩仰慕地道。
“虽不知是谁家的儿郎，但那浑身的气势便知不是普通之人，再看他徒手撂倒一匹快马那利落的身手，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再者此人天庭开阔，颧骨藏而有力耳…”说到这儿老人猛然间反应过来，见众人都在倾耳聆听，眼睛闪烁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总之你们看着吧，这人将来定当前途不可限量！”闻言，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正想着，一阵冷风过来，身体一抖，看来这天是要变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王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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