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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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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场暴雨突至,让附着在寿春城上空的热气措手不及,瞬间被打落泥中,和着泼于地面的雨水消失于无形。
日出东方,月落西陲。
扑面而来的凉爽使人精神为之一震,街边的老柳又顶着浓翠艳绿树冠重新焕发了新春,连枝头的鸟儿也发出清脆欢快的叫声,甚是悦耳。
今日,荀栝一家子一早都收拾好,因后日就要离开了,趁着今天天气宜好,带着一家人好好逛逛。
踏着还有积水的路面,赶着牛车晃晃悠悠地向城东行去。
到了城东东市已近巳时,集市上作坊商铺都已开门迎客了,路上的行人也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
牛车在一家极不起眼的卖胭脂水粉的店铺门口停下,侍童丁先下来,取下凳子向车后走去,堃则在车上控着缰绳,以防牛乱动。
丁走到车身后面,将凳子放在地上,打开车厢门。
不一会儿从中先下来的是荀无疾,接着荀栝抱着荀馥,杺和椹也随着下来,接着栗氏抱着荀去病也从车中出来,荀栝遂将荀馥交给身旁的大儿子,上前将栗氏怀里的二儿子接过来,扶着她下了车,向店中走去。
进到店里,栗氏看着满目琳琅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讶和赞叹,转向对身边的荀栝道:“如此种类繁多的胭脂妾还是第一次见呢!”
荀栝看着妻子面露讶异,笑着解释说道:“原来的楚地历来盛产胭脂,而寿春曾作为其旧都,胭脂自然品类繁多。”
店家见有客来,观其衣着谈吐应是外地人,热情地上前招应:“听这话,便知这位郎君是位见多识广之人。楚地的胭脂闻名于天下,寿春的胭脂更是首屈一指,而我家店里的胭脂在这城里更是是鼎鼎有名的。”
栗氏听着店家自吹之言,再看看这小小的店,与荀栝对视一眼,不禁笑了起来。
店家见这客人只笑着不说话,便知自己说的,他们不信,赶忙拿起旁边一小木盒子胭脂,打开说道:“二位别看我这店小,可是说起来这胭脂的颜色质地,做工精细,极少有能比的上我家的!不仅如此,用了我家的胭脂,不仅能使人容色姝丽,用久了还可让人面色红润,肌肤白皙。所以呀,这城里的官夫人小娘子都爱用我家的胭脂!二位若是不信,出去一问便知。”
栗氏接过店家手中的胭脂,一看,色泽鲜艳且艳而不俗,用手指在盖上微微抿了一些,在手背上涂匀,触之细腻而不见有颗粒,又闻了闻味道,闻之清甜不腻,确实是不错,
和身旁的杺和椹说道:“杺、椹,你们过来帮我看看这颜色哪些好一些,顺便给自己挑一些,”说完,瞅了自己夫君一眼道:“不用为省钱。”
荀栝见自己妻子满意,便知道这店家所言虽有夸耀但却不虚,笑着看着她回道:“娘子尽可放心,只要是娘子喜欢的,花多少钱为夫都不觉心疼。”
店家听了这话,稍微用余光打量这位娘子,见她生的甚是貌美,而男子虽也清秀只年纪略大了些,便想到老夫少妻,难怪难怪。
荀馥看着自己父母这么恩爱丝毫不顾及周围众人,似乎在家中也是这般,应该是这时的民风开放所致,且路上随处可见年轻女子少妇,或言笑晏晏结伴而行,或独自一人漫步随行,有些甚至穿着好看的丝帛所制的衣物,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待买完胭脂,栗氏见斜对面有家卖衣物的店铺,便想买些丝绢细麻,几个人朝着那家店铺走去。
栗氏当先一眼便看中一匹丝绢。
布店的店家见女子穿着朴素,眼睛看着丝绢,一起来的人穿着虽干净整齐,却都是细麻所制,应是普通人家,斟酌着开口说道:“这匹是小店最好的丝绢,价钱也是最贵的,一般甚少有人会买。若不然您看看其他的?那些要便宜一些,而且质地也是不差的。”
栗氏有些不舍,这丝绢虽然十分昂贵,但是柔和细软,小孩子肤娇肉嫩,用来做里衣正好合适,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做过两件绢衣,只是长得太快,已经都不能穿了。
而且媱婮这孩子穿细麻衣时间一久,身上总是会起红疹,还会发痒,天气热的时候尤其严重,只是那孩子从来不说,痒了就自己挠一挠,弄的身上经常是红红的一片,实在是懂事的可人疼。
又想到无疾,想着给他也做一身。
她不想因为东西贵而委屈了孩子,且无疾虽不是自己生的,但对自己也是十分敬重,都道继母难为,因此就更不能让他受委屈了,更何况这孩子历来十分懂事从不曾让自己受过为难。
大致估量了一下尺寸,狠了狠心,开口道:“店家,将这丝绢扯些来,”比了一下位置,“就要这么长。”
店家见女子要买,不再多言,拿尺子量了下长短,从栗氏比的那个位置开始下剪。
荀栝见妻子买的那些丝绢尚不够为一大人制衣,若是给两个孩子做的根本用不了,自己从不曾穿过绢衣,她自己也从未买过。
转眼一想,知道她可能是给三个孩子做的,不说感动是假的,毕竟她自从嫁给自己以来相夫教子打理内务,对自己的长子也尽心尽力,对自己更是体贴入微,让自己在外面总之没有后顾之忧。
一时间心中是既感动又庆幸,庆幸自己当初一时善意为自己带来个好妻子。
拿着包好的绢,堃也将钱给了店家,准备离开。
只见这时,一身着绢衣容貌俏丽的少女走了进来,见店中有人在,眼睛瞥了栗氏一行人,说道:“店家,我家庶夫人订好绢帛可是到了。”
店家赶忙将手中的钱随意放在架子上,走上前,满脸讨好地对少女道:“早就到了,正等着您来取呢。”
说完话,快步行至货架前,将两匹绢帛取出来用布包好,递给少女。
少女接过来,将布打开。
店家见女子这番动作,信誓旦旦地道:“您尽可放心,昨日下午才送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就是你说的没问题,再给我换一匹来,”只见少女指着被明显被扯下来一块儿的一匹绢,不满的说道。
店家一看,是刚刚卖给那貌美妇人一块的那匹,便讨好地说道:“您看,这店里东西有人来买,小人就得卖不是。您稍等,小人这就再拿一匹过来。”
少女瞪了店家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那还不快些,我家庶夫人跟小姑子,可还在车里等着呢。若在你这耽误了正事,小心吃我宋府鞭子。”
店家听了这话,不敢再耽搁急忙又换了一匹。
少女拿着看了看,用布裹好,将钱随手扔给店家,转身朝门外走去,在经过栗氏一行人时,眼角扫了栗氏一眼,撇了撇嘴,似是自语地说道:“哼,也不看看自己身份,穿得起这绢帛衣裳么?”
说完,高昂着头扭着腰身迈步出了门,向路对面一辆华丽的马车走去。
见少女走远,店家朝地上唾道:“呸,不过一下贱奴隶,嚣张个屁。”
荀栝夫妻两个,相视一眼,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出了店铺。
之后又进到一家玉器作坊,栗氏为荀栝买了根发簪,给他和荀无疾一人买了块质地普通却工艺不俗的玉佩。
出得店门,栗氏提出想去西市看看,荀栝遂让栗氏等人在店门口等着,他则去唤堃将牛车牵过来。
路过那辆马车时,刚好听到一柔媚女声说道:“听你这话,想必那家的娘子应是长得不差,不过人却爱慕虚荣了些,哎,她这般岂不让她那相公作难?”
“娘亲,您管他人作甚,就是您总这般良善,才会被那…,被母亲欺负,”一稚嫩悦耳的声音说道。
“夫人对为娘甚好,珂姬以后切莫如此说话。还有,素日叮嘱你的都忘了?枉费了为娘花费在你身上的良苦用心,今日回去不许用饭,好好反省。”声音依旧柔媚,只语气带有无容置疑意味。
“庶夫人,小姑子尚且年幼,也是无心为之,您就饶过她这次吧。”另一少女焦急地开口祈求道。
“是啊,娘亲女儿知错了,往后一定做到息怒不行于色。”稚嫩少女赶忙承诺道。
车外的荀栝这时已是浑身僵直,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眼前一阵阵发黑,脚步踉跄了几下。稍稍缓了一下,眼见窗帘要被人撩开,便赶忙快步离开,只是背影仍有些打晃。
只见撩开帘子的不是刚才买丝绢那少女又是哪个,待看到那身影时,便唾了一口,说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破落之人,竟会干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兴许只是无意为之。”只见说话的是一衣着华丽,头簪金步摇的柔媚女子,女子望着已经走远的有些微晃的身影,只这场景觉得十分的熟悉,自己似乎在哪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随后,便也放下了,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马车这时,缓缓地离开了。
却不知,这人但凡是“有缘”总是会再见的,便是现在不见,不知何时又会再见,躲也躲不掉。
这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