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luminated》溯流iciy

7、Chapter5.

　　别西卜隔着高高的食物山打量着玛门。
　　深紫色的衬衫，银色的窄身西装，搭配玫瑰花色的领结，玛门撑着桌子低头向他露出微笑的样子格外骚包。
　　别西卜不由向后仰了仰身子：“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现在应该已经在出发去泰坦族领地的路上了。”
　　玛门轻嗅着指间的玫瑰，傲慢道：“急什么，我不到他们也没法开始。”
　　别西卜心下了然：“你还在记恨上次拉斐尔迟到的事？”
　　玛门漠然抱起胸：“他竟然让整个会议因为他延迟了一个小时——他一定不知道一个小时对我而言是多大的财富损失。”
　　别西卜忍不住道：“可那是因为你突然把会议提前了半天，并且在会议开始前十分钟才把这个调整的消息传到了天堂。”
　　玛门毫无愧色地点了点头，笑容满面：“这是我的战略之一，攻敌先攻心。”
　　事实上，那天睡到一半被米迦勒强行从床上拽起来一身躁火赶到地狱的拉斐尔表现得的确很合玛门的意。
　　别西卜悠闲地剥着巧克力：“这次和泰坦族谈生意，天堂还是派的他？”
　　“我想不到天堂除了他还有谁能用。”
　　别西卜笑道：“地狱也是。外交你包，内政交给我。”
　　“这样看来天堂果然还是太弱了啊，”玛门笑着打了个响指：“拉斐尔看米迦勒不爽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有我们两配合默契呢？”
　　“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功劳？”别西卜会意地低笑道：“听说拉斐尔上个月翘班又被米迦勒逮住了，被罚掉了个一个月的假期，而乌利尔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所以两个月的班全让拉斐尔代了。”
　　玛门不禁感慨起拉斐尔自找苦吃的功力，没想到他真的把含笑半步颠当礼物送给乌利尔了。
　　“不过我倒还宁愿拉斐尔在休假，他不在谈判的结果总是对地狱更有利些。”别西卜说回正题。
　　玛门一挑眉：“唔。”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别西卜不由好奇道：“我怎么以前听你说早把拉斐尔的弱点牢牢抓在手上了？”
　　“那是平时。”玛门一弯唇，笑得淡然：“一谈正事涉及到天堂的利益，他是不会向地狱让步的。”
　　“不得不说，在这点上他比他老大做的好多了，不过对于我们是个坏消息，因为更难搞定。”
　　玛门摸着下巴，忽然露出了别西卜非常熟悉的、商人惯有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道被关了三个月之后……拉斐尔有没有更想念阿斯蒙蒂斯一点呢？”

　　玛门施施然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里面各界的代表已经到齐了。看着迟到的玛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除了坐在桌首的泰坦女王和她下首第二个位子的拉斐尔，其他代表纷纷局促地站起来，向他行礼。
　　“玛门殿下。”
　　玛门好心情地点点头。在这种地界老大坐案首的会议里，天堂和地狱的代表一般都是坐正数第一的位子的。拉斐尔坐在第二个，难道是还有更重要的人要来？不过不管拉斐尔坐第几个，玛门都是要坐第一个的，他认为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拉斐尔不要，不代表他也会拱手相让。
　　玛门在他的老位子坐下来。坐下的时候，他分明看见拉斐尔状若无意地抬起头，然后对他露出了一个令他不怎么愉快的笑容。
　　他心里警铃大作，很快的，他就明白了这个笑容的意义。
　　“玛门殿下。”泰坦女王硕大的脑袋转向他，有些不满地大声道：“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迟到了一个半小时的原因。”
　　玛门在她开口后的第一秒就反应迅速地闭住了气，然而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了一阵甘霖。他挪到拉斐尔对面的位子坐下。
　　拉斐尔的笑容端庄优雅得无懈可击：“真高兴见到你，我亲爱的朋友。这是地狱的新潮发型吗？看上去非常不错，很有象征意义。”
　　玛门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己的头上挂满了湿漉漉的口水，他沉着气从空间袋里拿出一块丝巾轻轻地擦拭着头发，不忘微笑回敬：“过奖。你上次没睡醒在会上说梦话的样子也非常可爱。”
　　两人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玛门和拉斐尔都只是微笑着静静坐在那，然而他们身上散发的气势却让其他界的代表不由自主向椅子里缩了缩。
　　唯一没有感觉到场内情绪变化的是泰坦女王。她按捺住怒气，道：“今天要谈的合作项目主要是关于泰坦境内雇佣各领域的高管人才的，请各界的代表阐述一下自己的优势。”
　　精灵界表示自己对大自然的蔬菜瓜果非常亲近，可以提供农业种植的专家。
　　狼人界表示自己对肉类烹调非常有一套，可以提供优秀厨师资源。
　　矮人界表示自己对发明创造最是拿手，可以根据泰坦所需制造各式产品。
　　……
　　一圈说完，女王和代表们的目光落在玛门的拉斐尔的身上。
　　拉斐尔喝了口水，笑眯眯地道：“天堂优秀的医师配备可以使泰坦们在高强度的劳作过程中不觉疲惫，更不会生病受伤。”
　　玛门有意挤兑他：“哦？你以为泰坦们都是机器，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加点机油？”
　　“真不愧是眼界狭隘的堕天使会说的话。请相信我，有了这些医师，您的军队甚至可以不需要吃饭。”
　　女王一阵心动。泰坦族的胃口都非常大，何况是在劳作中，消耗的体力更需要大量的食物来补充。光论粮食的开支，每年就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字。如果能省下来……那精灵和狼人界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玛门轻刮着眉心。他可不认为拉斐尔完全说了实话。不过这并不重要，他该从其他方面想到更能打动女王的条件。
　　“地狱能够提供魔法加成的宝石和武器装备。女王陛下，吃饭可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身体需要，更是一种适度而低廉的享受。如果您有了医师就省下在粮食上的开销，我想军队并不一定愿意，如果因此反抗就更麻烦了。况且这样全能的医师一定也价格不菲。您不妨考虑一下地狱能提供的资源，我知道泰坦是好战又多内乱的一族，您的军队若是换上了地狱提供的装备，相信一定能在所有战争中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啊。”拉斐尔微笑：“也许能够考虑看看。”
　　没想到拉斐尔竟然会帮着自己说话，玛门不由一愣。
　　泰坦女王也炯炯有神地看着拉斐尔，等他说下去。
　　“唔。”拉斐尔悠然接下去：“您可以先付首款，要求地狱提供试用装备，然后让您的军队换上这些装备去攻打地狱。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吗？我非常期待啊。等把地狱灭了，回收的财物绝对远超首付款不止了，多划算的一笔交易。我还可以代表天堂，对泰坦族伸出无条件援助之手。”
　　女王眼神晶亮地紧盯着拉斐尔。
　　玛门阴沉地瞪着拉斐尔：“用地狱的装备打地狱？”
　　“嘭。”拉斐尔配合着口形做了一个灰飞烟灭的手势，温柔道：“多好？你说的，战无不胜。”
　　玛门轻咳一声：“装备固然重要，决定胜负的关键还是使用它们的人。魔族兵强力壮……”
　　拉斐尔睁大眼睛：“你竟然公然在女王面前说泰坦的军队不是魔族的对手？真是太嚣张了。”
　　女王的脸色也明显的不太好看。
　　“魔族兵强力壮——打起来比较费功夫。”玛门硬生生把话头转回来：“我建议可以先从天堂下手，然后一统九界。”
　　女王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相应的，其他几界代表的脸色却一齐黑了。
　　拉斐尔摇头叹息，一脸的痛心疾首：“天堂一直与九界为善，女王怎么会对天堂下手？也只有不忠不义、阴险狡诈的堕天使会这么想了。”
　　他这么一说，女王明亮的眼神顿时微微收敛，转而涌起几分愧意。
　　拉斐尔小胜一局，心情很好地靠回椅背。他并不介意在这基础上再燃一把火：“我认为，谈生意最首要的是诚意。玛门殿下对于地狱能力的不实际夸大，真是令人很难交托信任。”
　　玛门对拉斐尔刮目相看。对今天的这笔合作他其实很随意，因为清楚地知道泰坦族上捞不到多少油水。然而就算他再怎么对结果不在意，这种被摆一道的感觉还是不怎么好受的，看来拉斐尔是有备而来，想要一雪上次会议被他克制得晕头转向的耻辱。
　　幸好这次他也是有备而来。
　　玛门为难道：“我对我刚才的失言表示由衷的歉意。地狱装备这部分平时并不是我在打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听一下负责这块的魔王的说明。”
　　他虽然说的是“希望”，然而这里并不会有谁敢跳出来阻止玛门。
　　拉斐尔则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玛门还能使什么花招。
　　通讯器响了两声后接通，“玛门？有什么事吗？”是一个柔和文秀的男声，带着淡淡的疑惑。
　　拉斐尔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玛门：“阿巴顿在你身边吗？我想让他帮忙介绍一下地狱武器装备的优势。”
　　阿斯蒙蒂斯疑惑道：“阿巴顿早上带波吉出去玩了，这你应该知道啊？”
　　“哦，我就是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回来了。”玛门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开会推销产品，但对武器之类的不熟……”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阿斯蒙蒂斯想了想，迟疑道：“我平时也帮着阿巴顿管理兵器库，也许能帮得上你。”
　　“那就太好了，你来一趟吧，我在泰坦女王的王宫会议室等你。”玛门愉悦地挂断了电话。
　　“我的同伴马上赶来。”玛门微笑道：“就要到午餐的时间了，作为等待的补偿，我诚恳地邀请各位代表随意品尝地狱的特色美食。”

　　……

　　“我知道地狱的美食风味独特，琳琅满目，但你也别表现出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看就看呆了。”玛门戏谑地看着拉斐尔。
　　拉斐尔面无表情地拿起刀叉开始切面前的牛排，玛门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一块很快切完。他又换了一块。
　　玛门把他切完的那块拿过来，优雅地叉起一小块，放到口中。
　　……一会儿。
　　“我说了给你吃吗？”拉斐尔硬梆梆地道。
　　玛门想了想，把吃到一半的牛排递回去：“还给你。”
　　“拿去喂狗。”
　　……
　　“玛门啊。”拉斐尔的情绪在恶狠狠地切割完三块牛排后平静了不少，他支着颊微笑地看着正在用餐的玛门。
　　这样的表情是拉斐尔发起进攻的信号，玛门再熟悉不过了。他立即放下了手上的刀叉，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我很高兴你那么主动，无时无刻不想着为我和阿斯牵线搭桥。”拉斐尔笑意诚恳。
　　玛门抿了抿唇。
　　“这让我觉得很愧疚，毕竟我能为你做的并不多。”拉斐尔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时常谨记着要上诺亚方舟看看梅塔近况，尽量做到不负你所托。”
　　玛门立即热情地笑了：“看你，多见外啊。我们是什么交情？”
　　拉斐尔却不说话了，略微扳回一城的他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
　　玛门也不急，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玛门敏锐地感觉到身侧环绕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而压抑：“你在紧张？”他问。
　　拉斐尔不自然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会紧张？我才紧张。”
　　玛门：“……”
　　“……”拉斐尔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补充道：“我刚才是故意说反的。”
　　玛门怜悯地瞥了他一眼。

　　阿斯蒙蒂斯还是来了。
　　作为他的好朋友，玛门亲切地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你来了就好，帮了我的大忙。”
　　这个动作看得拉斐尔眼红不已。
　　阿斯蒙蒂斯第一眼就看见了拉斐尔，在各界代表混杂的会议室里，那人周身环绕着淡淡柔和的光晕，出众的容貌和气质也让他格外地具有辨识度。阿斯蒙蒂斯的目光不敢在他身上多作逗留，他转向玛门，小声道：“这个会议很重要吗？很少见你有搞不定的事。”
　　这个会议一点儿也不重要，他只是不想落了拉斐尔的下风。玛门拉着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你先坐。”玛门的座位当然是原来正对着拉斐尔的那个。
　　原本坐在玛门下首的狼人界代表自觉地向后挪，玛门淡定自若地坐下。
　　坐在拉斐尔下首的精灵界代表头皮一阵发麻，他尽量不让视线接触到玛门嘴角那丝若有似无的、让他寒毛林立的笑容。
　　玛门拍了拍阿斯蒙蒂斯的肩让他放松：“等会你只要介绍一下地狱的武器装备就行，谈生意的事交给我。”
　　阿斯蒙蒂斯抬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翻着会议资料的拉斐尔，低下头。
　　……
　　会议重新开始。
　　女王道：“目前对泰坦族来说最亟待解决的是内战，出于这点考虑，加上经费的不足，我决定在天堂的医师和地狱的装备里选择一方作为本次的合作对象。”
　　其他代表在失望之余不由又松了口气。
　　“请地狱代表详细介绍一下你们的产品。”女王说完后，全部的焦点都集中到了阿斯蒙蒂斯的身上。
　　阿斯蒙蒂斯定了定神：“是这样的，地狱的武器分为两类，魔法加成和属性加成。魔法有水火风土木五类元素，最低是五阶，阶数增加相应能发挥的威力也会成倍增加，高阶的武器是极品，价钱也非常昂贵。属性加的是攻防敏，使用者可以根据自己所处的阵营自由选择……”
　　拉斐尔看着逐渐放开了羞涩，变得侃侃而谈的阿斯蒙蒂斯。
　　他在地狱一定过得很好，虽然没有莎拉，可是阿巴顿和玛门跟他的交情都很好。
　　路西法给魔王的福利一定也很不错，他不会再被米迦勒差使着和自己一起做打扫，也不会因为被自己硬拖着参加聚会勉强喝下加百列煮的各种各样味道猎奇的汤，更不会被乌利尔逮住呜呜咽咽唠叨他失败的感情史……还有他，没有他时常在眼前晃，阿斯的生活一定过得很平静。
　　“拉斐尔殿下……拉斐尔殿下？拉斐尔殿下！”女王愤怒的甘霖气势磅礴地冲向拉斐尔。
　　拉斐尔回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快地支起结界！
　　饶是他反应飞快，头上仍是不免溅了几滴，所幸比玛门稍微好那么一点，让他脸上得逞的笑容不至太过嚣张。
　　女王毫无身为洪水猛兽的自觉，追问道：“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拉斐尔擦脸的手一顿。地狱的产品他能怎么看？当然是……太不屑了。
　　他微笑着把皮球踢回去：“相信女王心中自然有考量。”
　　女王不悦道：“我当然有，就是问问你的看法，这样比较全面。”
　　玛门和阿斯蒙蒂斯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他压根就没听阿斯说了什么，能有什么看法？拉斐尔不动声色地笑道：“我赞同地狱的武器装备的确非常诱人，增强族内军事力量也能防患于未然。只是目前光明泰坦和自由泰坦似乎正处在相对和平的战后修复期间吧？耗费大量的资金去买武器，不但会打破这种难得的平衡态势，让军队和居民无法充分休养，也会令自由泰坦从此拒绝签订任何休战条约，这使人民的生活保障得不到保障，常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旦扯到爱与和平的话题上，他这个天堂外交大使就有无数的话能说，争取说到让女王忘了开会的初衷签完跟天堂合作的协议快点回去睡觉。
　　女王的神色变起来，担心、犹疑、认同……眼睛里闪着灼灼亮光。
　　被他一说，阿斯蒙蒂斯也动摇起来，他垂下头，一副非常自责的样子。
　　他自责不代表玛门也会自责，只有放掉眼前的利益才会让玛门自责：“一山不容二虎。光明泰坦和自由泰坦一触即发的局势就放在这，就算你想和解也得问过对方的想法再来。我承认现时的安稳是非常难得的，但它也是非常脆弱的。只有取得了战争的彻底胜利，才能保证后世的长久安稳。想要胜利必须制敌于先机，采购了地狱的武器，忍国库一时空虚，打自由泰坦一个措手不及才是目前最正确的做法。”
　　“措手不及？你太低估九界大会的新闻价值了。”拉斐尔凉凉地道：“你们今天签完协议，估计明天自由泰坦就打过来了，那时你的武器运来了吗？”
　　“这要看女王的款项有没有付清。”
　　女王脸色一红：“可否分期结算？”
　　“可以。”女王刚一喜，就听玛门慢吞吞地接了下来：“如果您允许我分批供货的话。”
　　女王：“……”
　　拉斐尔见他们谈得差不多了，便道：“如果您选择天堂为合作对象，则完全不必顾虑这些。充足的资本累积才是完备的战争后援，引入天堂的医师不但不会让自由泰坦起疑，您的军队和人民也会加速休整的进程。日常劳作的产量会翻倍，加上节省的口粮……我看女王您也是个聪明人……”
　　阿斯蒙蒂斯转向玛门，压低了声音，犹犹豫豫地道：“我觉得他说的对。”
　　玛门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来帮谁的？”
　　“你。”
　　玛门无语。
　　女王道：“让我考虑一下，我需要跟我的大臣们商量商量。”
　　玛门摸着下巴，忽然道：“不知需要多久？”
　　女王以为他是不满自己浪费时间，忙道：“很快。”
　　“唔。”玛门点头微笑道：“我看天色晚了，大家开了一天的会也累了。我可不愿见到亲爱的女王陛下过度劳累，不如找个地方，让各代表留宿一晚，明天再议？”
　　明明很快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拖到第二天？而且还需要再议的只有天堂和地狱了吧……其他界代表莫名其妙。
　　拉斐尔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