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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背信弃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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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下,就失去了机会,门外已经被闻声而至的禁卫军保卫,弓上弦刀出鞘,天宝将军宇文成都只穿着贴身的一层薄薄金甲,乌黑披风直垂到脚踝,半掩着手中寒光流转的刀刃,他目光冷峻,鹰隼般静静逼视着房间里的几个人。
龙澈牵起嘴角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果然,事关杨玉儿,他来的可真是快。她突然间觉得很是疲惫,疲惫到不想举着手臂继续把长剑架在杨玉儿颈中,也不想去看宇文成都脸上是什么表情。
秦琼论武艺也非泛泛之辈,一瞥间已然看出龙澈手上姿势的破绽,大喝一声,举起金锏便朝她当头砸下。
只要她闪身一避,杨玉儿就回到了秦琼手里。宇文成龙瞳孔一缩,知道自家哥哥不会放过这些反贼,却十有八九会想法设法保护杨玉儿,他当机立断,长剑一挺就朝杨玉儿胸口要害刺去,竟然是极有法度的夺命一剑。
变起顷刻,杨玉儿被绳索缚住动弹艰难,眼看就要被这一剑刺出个透明窟窿,宇文成都大惊失色,正要上去阻拦弟弟,余光却见金锏砸下,龙澈不闪不避,连衣袖发丝都文风不动。这一锏招式沉重,若是就此砸在她脊梁骨上,不死也要残废,可是她竟然微微冷笑伫立原地,似乎打算生生受了这一击。
情势之危已经不容宇文成都再转什么念头,他本能地手腕一翻,硬是中途收回了架开弟弟长剑的一招,转身一刀劈向秦琼腰间。这一下围魏救赵,甚是精妙,逼得秦琼不得不收回金锏招架。而宇文成龙的宝剑几乎刺到了杨玉儿耸起的胸前,裴元庆这才如梦初醒,一锤把他的利剑挂得脱手飞出,顺手将杨玉儿扯在身后。
宇文成龙大怒,随手拔出身边一名禁军的腰刀,兜头就往他砍去,口中叫道:“裴元庆!你竟然真的跟反贼沆瀣一气,今天小爷就要了你的命!”
另一边秦琼被宇文成都逼得一连后退了数步,直到他再也无法进击,宇文成都才转身抓住龙澈的肩头,急道:“你没事吧?……刚才为什么不避开!”
龙澈却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反而眸光粲然,笑得很是开心,也不回答他心急如焚的问话。宇文成都平时尚且难以摸清她的心意,这种时刻当然更加无从揣测,只能先转过脸来下令:“给我拿下!”
一众禁军的包围圈慢慢合拢,房间本就窄小,不过十数步就能逼得刺客再无反抗的余隙。裴元庆心里大急,先是狠狠瞪了秦琼夫妇一眼,恼怒他们拉自己来搅合这摊浑水,他顺手一锤架开宇文成龙的刀,怒道:“一起上就是了,还跟我死缠烂打干什么!”
要不是念着昔日的情分,你又怎么可能在我手下支持这么长时间!
宇文成龙却也是一脸的恼恨,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他突然狠狠一刀砍下,整个人都随着刀式冲近,几乎扑进了裴元庆怀里。同时尽可能压低了声音道:“笨死你了!还不快抓我做人质,真的想死在这儿吗?”
裴元庆一怔,他手上变招远比脑子来得灵便,右手锤交到左手,转瞬已经扣住了宇文成龙的脉门,微一用力那把刀就掉在了地上,他顺势一带将宇文成龙压在怀里,足尖挑起地上的佩刀,凌空一抓,电光石火般横在了宇文成龙颈间,大声道:“宇文成都!不想让你弟弟死,就快快放了我们!”
宇文成都陡然色变,手里的长刀慢慢垂下,冷冷道:“裴元庆?你想怎么样?”
裴元庆索性丢开双锤,只管紧紧抓住宇文成龙,咬着牙道:“……好说,你放我们三个人离开龙舟,我就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宇文成都何曾如此受人要挟,可是宇文成龙的性命的确捏在对方手里,眼见自己从小最疼爱的亲弟弟小脸涨红,眼泛泪花,一副被掐得透不过气来的表情,宇文成都又是愤恨又是心疼,用力一挥手道:“放他们走!”
龙澈急道:“他们有三个人,成龙只有一人……”
无论怎么看,这笔交易都十分划不来。宇文成都却脸色铁青,冷冷截断了她的话:“不。——有句话说投鼠忌器,你要明白,就算三只老鼠的命,也比不上一件玉器的贵重!”
瓦岗将领单雄信负责接应前来救人的秦琼和裴元庆,就等在龙舟不远处玉郡主被擒的树林里。茫茫夜雾中只见两骑驰来,马背上分别坐着两个人,单雄信眯起眼,借着月光看清其中之一正是秦琼夫妇,而另一匹白马上除了裴元庆,还有个样貌俊秀的戎装少年。
两边人马会合,秦琼当先下马,一把握住单雄信的手,两人同时长出一口气,知道这次行动实在是分外危险,而裴元庆并不和他们太过亲近,翻身落地后抬首去看鞍上坐着的少年,把马缰递过去,夜色里眼神清冽却复杂:“好了,你快回去吧。”
那少年冷冷瞥了单雄信和瓦岗军士一眼,挽着缰绳掉头就要离开,裴元庆慢慢松开手,正迟疑间背后忽然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且慢。”
秦琼有些意外地侧目:“玉儿?”
得脱大难的杨玉儿恢复了一贯端庄大义的神态,傲慢地一扬下颔:“等等,叔宝,单五哥,我们不能放这人离开。”
裴元庆脸上涌起怒意,单雄信还不知情,疑惑道:“哦?为什么?”他上下打量宇文成龙,见他铠甲精致,神色矜贵,隐约明白了一些,“这是你们从龙舟上抓来的人质?”
杨玉儿点点头:“不错。——五哥,你可知道他是谁?——这少年就是奸相宇文化及的小儿子宇文成龙!”
单雄信露出惊讶之色。秦琼却微微皱眉,开口道:“玉儿,我们答允过宇文成都,只要安全离开龙舟,就放他弟弟回去。我们瓦岗义军都是仁义之师,难道要出尔反尔吗?”
“叔宝!”杨玉儿脸上浮现出厌恶之色,咬牙道,“宇文成龙是宇文化及最宠爱的幼子,也是昏君杨广十分宠信之臣,杀了他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还可以趁机让宇文成都悲伤之下军心大乱。正是天赐的良机!何况宇文化及是朝中奸佞,多少忠臣良将死在他手里,跟这样的敌人还讲什么仁义!”
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秦琼犹自踌躇,单雄信已经露出赞许的表情,大声道:“嫂嫂说的是!宇文化及害了我二贤庄满门,今日杀了他的小儿子,也算是为我单家惨死的几百口人报了一份血仇!”
他说着便跨上一步,要把宇文成龙拽下马来。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手腕,裴元庆清朗却森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动。”
杨玉儿急道:“元庆,你忘了他当日出征是怎么欺侮刁难你的!难道要跟这种奸人讲什么道义吗?”
裴元庆正眼也不看她,只是直视着秦琼,冷冷道:“元帅。我们和宇文成都曾有过约定,背信弃义岂是大丈夫所为?”
秦琼脸色连着数变,但一边是裴元庆这么个孩子,另一边却是爱妻和挚友,他权衡良久,沉声道:“我们不杀他,但是元庆,玉儿的话也有些道理,此子身份非同寻常,要是放他离开,实在是大大的祸患。”
杨玉儿欣喜地一笑,单雄信见宇文成龙大惊失色,拨马要走,连忙猱身扑上就去抓他,蓦地里手腕一紧,身子已经凌空飞起,重重摔在地上。裴元庆一个过肩摔撂倒了单雄信,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欲噬人,厉声道:“我今天就要放他回去,哪一个想把人留下,就来领教我的本事!”
宇文成龙眼睛一酸,心想他毕竟还是对我够意思,正想开言劝说裴元庆和自己回去,却见马前的人已经回过脸来,红着眼睛大吼道:“愣着干什么!这里有我挡着,你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