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此意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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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所有醉鬼一样，龙澈第二天一觉醒来，根本记不起前一晚发生了什么。爬起身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最后的印象就是那个娇滴滴的高丽小公主在自己脸上咬了一口，两排可爱的齿印兀自微红。
一声轻响，房门打开，阿璃冷着一张小脸走进来。意外的是一向跟在她身后的洛迦竟然不在。龙澈抬眉看了一眼，勉强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今天怎么没带着你的尾巴啊？”
阿璃没理会这句略微嘲讽的话语，而是双手撑在桌边，居高临下看着龙澈，眼神里冷意如冰：“昨天，是宇文成都送你回来的。”
龙澈满不在乎地道：“是吗？他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他假装不认得我，把你送进房间里就走了。”
阿璃咬了一下嘴唇，似乎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很是恼火，或者有一点点难过吧。龙澈正在推测着，却被这小鬼接下来的话吓了一跳：“你喜欢他？”
龙澈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虽然她投军是为了接近宇文成都，可那时不过是一时好奇，想靠近了解一下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是什么样子。可现在她自己也察觉到有些不同了。提到这个名字时，眼前倏然闪过那个人的模样：苍白的脸，微红的眼圈和紧抿的嘴唇，有时候身前马后万丈的杀气，有时候却无辜地如同林中不曾见过生人的麋鹿。
当你想起谁时会有心中一空的感觉，这样……能叫做喜欢、或者是爱吗？
不管能不能，以龙澈的骄傲都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所以她的回答只是不屑地一撇嘴：“喜不喜欢又怎么样？他心里只有那个杨玉儿，你这问题未免也太无聊了些。”
阿璃却没打算放弃，依然死死盯视着她的眼睛，仿佛看着剑底的什么猎物，有种孩子气的执着：“你这句话……是在吃醋。”
龙澈这次是彻底惊到了，本能地站起身来，她的身材远高过阿璃，也高于寻常女子甚多，这么骤然站起的俯视很容易给人心理上的压迫感。但是阿璃却像并不在意，语气依然冷静：“我猜对了是不是？其实你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说留在他身边是为了好奇。因为像你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会爱上什么人、尤其是爱上心有所属的男人。但你骗不了我。”
她反而前进了一步，目光灼灼：“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才不会为了他身负重伤；也不会被昙华的一条小命就威胁到发下那么重的誓言，你不知道他送你那串珊瑚的时候你的眼神，阿澈，你对他的用情之深，远远超过你自己所能意识到，但你身边的人，都是能看清楚的。”
龙澈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突然发现阿璃不再是那个闪着天真的大眼睛的小姑娘了。也许从她自作主张潜入相府的时候起，甚至更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敏锐。而且这孩子的思路远比自己更加明晰，就像各自的武器的区别：水天剑缠绕柔软，云罗则冷锐笔直。
越是准确的剑术，划出的弧线就越直。这个道理师父当年反复强调过，可是到现在她才懂了，决定了这样的剑路的，其实是执剑者的心。
阿璃见她神情恍惚，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直白，可能刺激到了对方，沉吟片刻后默默把手放在龙澈手背上：“你好好思考一下吧。毕竟这些我都是猜测，一个人的心有多深，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
她没有说宇文成都未必就有多喜欢杨玉儿。昨天他送你回来的时候神色那么小心和温柔，他坐在你身边，握着你的一缕长发沉吟了许久，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却最终垂首脉脉。但是他和洛迦不一样，好像爱上谁也会百般纠结，让人有点看不明白。
龙澈条件反射地手掌一翻，把阿璃的手指握在掌心里。还是熟悉的纤细微凉的触感，这么扣在一起，似乎心也随之宁静了。她有些茫然地坐下，另一只手却伸到颈中，轻轻抚摸着那串珊瑚珠，它们被她肌肤的热度炙得微温，无端叫人想起另一些叫人心口一热的东西，比如……期待。
宇文成都的心情却和阿璃想象的有些不同。
朱雀长街的那个夜晚，龙澈说完那些话后不是等待他的反应，而是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宴席上的御酒味道清淡后劲却足，远非胡姬的葡萄酒或者李三娘的家酿可以比拟。宇文成都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让彻底醉倒的龙澈靠在自己的怀抱里。溶溶月色中她沉睡而无知觉的脸有种孩子般的稚气，他想起有一次龙澈跟那个唱歌的教坊乐姬提到过她的年龄，也许是二十，也许二十一，谁也不知道。
他有些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把这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的姑娘打横抱起来，隔着一层暗金色的鳞甲，她的身体轻盈堪怜。宇文成都望着那张收敛了锐气的、瓷器般端好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别扭，他歪着头琢磨了片刻，凑过去用牙齿咬住龙澈束发的带子，一仰脖颈就扯了开来，让她长长的卷曲的乌发散落在自己臂弯里，而小小的脸儿依在他肩头。这是宇文成都幻想中的龙澈，或者说他幻想拥有这么一个女人，散发沉睡全无防备，明明美丽耀目却乖巧得像个孩子。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不醉酒的时候若也这么乖，那该多好。”
若你能在清醒时让我明了你的心意，并且听话地让我来保护你……那该多好。
他一声唿哨召来赤炭火龙驹，揽着龙澈的腰肢纵身上马，她靠在他身前的睡态像一只柔顺的波斯猫，通人性的骏马沿着长街往城西走去，青石板路上蹄声疏朗，宇文成都曾经在这长安城里巡视过千百次，却从没见过像今夜这么美丽的月光。
在龙澈居住的小院里他见到了阿璃，双方都知道彼此间还是假装不认识更好一些，但眼神的交错却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这让宇文成都本来宁静喜悦的心境被打破了，坐在床边握住龙澈的长发时他的思绪很是纷乱，身体也慢慢僵硬起来，因为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张脸，那是玉儿的脸。曾经他也这么盼望玉儿能依偎在自己怀里，而现在——他忽然想，才刚跟玉儿诀别没过多久，就这么迷恋另一个姑娘，这样真的好吗？如果对一个人的爱能改变的这么容易，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痴情也如此容易就被摧垮，是不是——很愧对玉儿呢？
京营殿帅府里聪明人着实不少，短时间内就发现了将军大人态度变化的绝不是寥寥几个。而刻意与龙澈保持距离后，宇文成都的心情似乎也很是抑郁，他把这种抑郁和难过归结为必要的过程：和心爱的女人终归陌路之后，肯定是要伤心一阵子的。
直到某一日宇文将军无缘无故地大发雷霆，重重责罚了一名触犯军法的兵士后。连怀清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闲暇时悄悄问司马欣：“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大概是闹别扭了吧。”司马欣镇静地回答。
“……”连怀清四颗瞳仁一起瞪得脱窗，“你看出来了？”
司马欣一脸你不能低估我智力的表情：“废话，龙澈带着那道伤疤还好，去了伤疤后美色倾城，看不出的除非是令狐行达那样的傻子。”
连怀清摸了摸脸，又问道：“那怎么办？”
“凉拌。”司马欣还是镇静的语气和表情，“龙澈容貌武功机巧性情哪一样不在玉郡主之上，天宝将军要是得了她，也勉强算是般配。可是这男女之间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吵架翻脸是免不了的，静观其变好了。”
连怀清看着他不动如山的侧脸，由衷赞叹道：“司马将军，人才啊。”
司马欣淡淡一笑：“过奖。其实这些道理，是我和拙荆多少次吵闹才总结出来。将来等你遇到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女人，你也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此意难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