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高丽公主 ...
-
高丽公主进京的那天龙澈没有去街边看热闹，而是躲在曲江池边的小酒肆一个人买醉。风情万种的寡妇李三娘坐在她身边，纤纤玉指拨弄着她领口露出的几颗珊瑚珠：“这么好的宝贝，是哪个痴情郎送给你的？”
龙澈盯着手中的酒碗，眯着眼睛笑道：“怎见得就是个男人？”
李三娘嗤笑了一声，仿佛很不屑的样子：“难道女人送女人，还会送这么贵重好看的东西？我当年的男人就是这样子，刚过门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挂在人家床头，想起那死鬼的猴急样子，我就想啐他一脸。”
龙澈却没认真听后边那几句，只是自顾自低低笑着：“是啊，女人对女人又哪里会用心呢？不管你是一见钟情，还是多少年相依为命，见到个小白脸痴情郎，就什么都忘了，哈哈！三娘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快要一半了，阿璃和洛迦不但没有因为时间而消磨去彼此的感情，反而越加亲密。龙澈看在眼睛里，无端就生出了些类似嫉妒的情绪，十余年的相识，师父死后一同游历江湖，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忽视，想到这里心头的郁闷更甚，忍不住把手里的空碗重重砸在地上，无意识地骂了一声。
李三娘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难道你相好的男人跟别人跑了？”
龙澈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着几分醉意凑近她的脸，笑嘻嘻道：“娘子别生气，打坏的碗杯，我一样一样赔你就是，这世上你对我最好了，谁也比不过。”
李三娘实在是拿这又娇媚又恼人的冤家没办法，只得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过了片刻又问道：“你那相好究竟是谁？”
龙澈歪着头笑道：“你猜？”
李三娘瞪了她一眼，却并不顺着语意猜下去，龙澈等了半天觉得无趣，眼睛一弯又嫣然笑开，将手里新换的酒碗递过来：“看，这碗酒映出的，不就是他的模样？”
李三娘探头看了一眼，清澈酒浆里倒映出一张俏丽脸蛋，却是她自己，顿时忍不住啐了一口，换了个话题：“今夜皇上要设宴招待高句丽的使臣和公主，你身为禁卫军却不去当值，这是什么道理？”
“谁说不去？我衣服都换好了，这就去这就去。”龙澈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她穿了一身暗金色的龙鳞细甲，卷曲长发间系着的丝带也是暗金色的，衬着束腰箭袖的黑衣，越显得白皙修长。眉目间的艳光宛如春冰化水，直看得李三娘心中一荡。
龙澈临去时没忘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让脑子里的酒意褪去几分。她的酒品说不上太好，只是有些与众不同，有的人喝醉了酒会大吵大闹唱唱跳跳，有的人则会安静坐在那里木雕泥塑般没有反应，龙澈既不会行为失控也不会胡言乱语，只是控制不好自己脸上的表情。今夜大宴，像她这种级别的将领不需要当值，而是单独列席看热闹，牵着玉花骢走到宫门口时正好遇上令狐行达，这厮特地收拾得利落，居然有几分精神，咧开大嘴露出雪白的板牙：“哟，小龙兄弟！你可来晚了，一会儿自罚三杯。”
“好说好说。”龙澈抬起眼冲他展颜一笑，径直往里就走，反而是令狐行达呆在原地一副被镇住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靠，这小子今天吃了什么蜜蜂屎，怎么笑得比窑子里的姐儿还甜？”
宇文成都和父亲宇文化及同在一桌。他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连白胡子的高句丽使臣随着公主就座时都没抬头看上那么一眼。不同于羞涩端谨的中原女子，高句丽公主既不用面纱遮挡容颜，也没有丝毫忸怩的神色，反而左顾右盼，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满堂诸人，从皇帝到文武百官再到宫娥侍卫，那种时而惊诧时而赞叹的神气，好像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庄严宏大的场面，忍不住心中的雀跃。
龙澈对这异族公主倒是颇为感兴趣，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高句丽公主是国王的幼女，今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她的容貌和印象中的同族并不相似，一张十分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精致而柔和，乌溜溜的眼珠又增加了几分娇俏之感，虽然比不上同为蛮族王室的洛迦那么俊美绝伦，但若是长大了，也是难得的美人。
和那些意图在百国武士大会上扬威立名的使者不同，高句丽国主此次遣人来，却是为了求和的，因此隋帝杨广心中很是欢畅，言谈间的态度也亲近得多。公主高泉芝本来是仰慕中原风物，才跟父亲提出随同前来的，此刻见宴席上气氛和谐，自己也有几分放松，索性不去管己方使臣和天朝皇帝的官面客套，只是一手支颐，细细看着身侧的人和事物。对于她而言，隋朝的宫殿之华丽、衣饰之精雅、菜肴之鲜美，都是以往所不能想象的，宛如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这般心不在焉，大隋皇帝的话就没太听清，直到身边的使者轻轻碰了她一下，高泉芝才如梦初醒，朝着上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陛下你说什么，我刚才没有听清。”
使臣的表情很是惶恐无力。杨广却心情甚好，笑眯眯地道：“朕在问公主殿下，大隋好不好玩？”
“好玩啊。”高泉芝眼睛闪亮，喜滋滋的道，“这里有很多东西我都没见过，很多菜也都没吃过，要是能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就好了，我要把所有的都见识一遍！”
杨广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也觉得开心，不由微笑道：“就算长住又有何难？公主若是嫁给我们隋朝的男子，不就可以留在中原了？我天朝地大物博，别说一年半载，就算几十年乃至一生一世，只怕你也没有厌倦的时候。”
高泉芝嫣然一笑，两个梨涡在嘴角边若隐若现，姣美灵动得仿佛深山里的泉水：“真的么？皇上。你想让我嫁到天朝来？”
“是啊。”杨广眼睛都弯成了新月，好像见到了什么好玩的物事，“公主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们大隋有的是英俊潇洒的少年，文采风流的少年，要是你有中意的，朕不妨为你做主了！”
可怜那一把白胡子的高句丽使者紧张得脸色都变了，不断在桌下扯着他家公主的衣袖。高泉芝却有些不耐，没理睬他，站起身向着杨广娇笑道：“陛下，我不要什么文采风流，只想嫁一个英武勇敢武功盖世的夫婿，你们隋朝有没有啊？”
这句话一出，殿上绝大多数目光都往宇文家那一桌射去。宇文化及吓了一跳，生怕杨广脑子一热当场赐婚，连忙起身笑道：“公主真是快人快语，只是你年纪还小，何况这婚事毕竟不是女儿家自己说了算的，只怕要先问过你的父王，不然的话，可就成了私定终身了。哈哈！”
高泉芝撅嘴道：“我还没有说完呢，我要的夫君不但武功盖世，还要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就像……就像……”她一双妙目四下打转，忽然定在某一处，流露出惊艳欣喜的目光：“就像是他！”
纤纤素手抬起，所指的方向正是金蛇卫数名统领的那一桌。龙澈刚被同僚罚了好几杯御酒，此时酒劲上头，一抬脸就看见那小公主双目灼灼望着自己，不由扬起眉角粲然一笑。她本就风神出世，这一笑更是虹垂霓动，炫目无方，高泉芝简直要看痴了，竟然不知如何回应，满心里都想着这个美貌的天朝少年这样看着自己笑，一定也喜欢上了自己。
杨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哈哈大笑：“我的公主，这满殿的王孙公子随便挑选，唯独这一个，却是万万不能赐给你作驸马的。——天宝将军，你说是不是？”
宇文成都本来就脸色郁黯，面对这等情景，神情更是难看，薄薄的嘴唇也抿了起来，有些不悦地盯了龙澈一眼，后者酒意未消，不但不觉得惶惑，反而也遥遥向他笑了一下，灯影摇红，那一瞬间的容光竟然令宇文成都怔住，本能地低垂双眼避开，一抹红晕却漫开在脸颊边。龙澈眉间的微笑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将军大人心里像是欢悦，又似乎微微酸楚。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高丽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