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患难相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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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迦先往后用力挪了挪，让自己在石头上卡坐得更稳，然后抬起一条腿，膝盖顶着对面的石壁，让阿璃侧身骑在他大腿上。空间所限，两人还是被迫贴在一起，阿璃觉得这样其实也很尴尬，但总比刚才那样抱着好得多了。洛迦仰起头来往上看了看，一片漆黑，什么也不能得见。
两人都不再出声，过了一会儿，还是少年先打破了寂静：“喂……别哭啊。我都不欺负你了。你怎么还掉眼泪。”
阿璃也不想当着敌人哭出来的，但是那种绝望像周围的石壁一样沉沉压下来，逼得人透不过气：“呜呜……我才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出不去了？”
洛迦摇了摇头，认真道：“不会，一定有办法出去的。”
女孩抬起小脸半信半疑地瞥了他一眼，抽泣着说：“我……我想我师父……还想姊姊……”
她平时都叫“阿澈”，真正难过了才会小孩子一样乖乖叫姊姊。这一点洛迦并不知道，只好笨拙地抬手去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哄着：“好了，别哭别哭，你看，我现在不也出不去么，有我陪着你呢。——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他从来没哄过女孩子，因为从小到大见过的女孩都是不需要哄的，可是看着阿璃可怜兮兮的美丽脸蛋，铁勒族的小王子觉得哄女孩是不需要经验和学习的技能，说你不会，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让你瞬间学会的那个人。
阿璃想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看在洛迦眼里竟然有种乖巧柔顺的意味，他不由自主就高兴起来，后背靠着的石块似乎都不冷不粗糙了，漂亮的胡人少年展开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歪着头轻声唱起父亲教给自己的歌：
“萋萋的草原啊，一边连着焉支，一边连着祁连。
我这断了翼的雄鹰啊，要如何才能归还？
迢迢的流水啊，一边连着青海，一边连着忘川。
我这折了鳍的游鱼啊，要如何才能归还？
心爱的姑娘啊，你左手挽着大漠，右手挽着蓝天。
我这迷了路的孤魂啊，要如何才能归还？”
一曲结束，阿璃看着他再次粲然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好听吗？”
“嗯。”
洛迦顿时就神采飞扬：“你不知道，我外婆家的穹庐就在焉支山脚下。那里的草场长了很多很多美丽的红色小草，族里的姑娘们把草采来，挤出汁液涂到脸上，脸蛋就会变得红润细嫩。所以那种草就叫做胭脂。我的族人还用胭脂草来比喻美貌的姑娘，有一句话说‘南国佳丽，北地胭脂’，就是这个意思了。”
阿璃知道他在竭力消除自己心里的恐惧和难过，不由自主就生出了一丝感激，神情也逐渐变得安静而友好。但洛迦却像是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才慢吞吞地说下去：“其实还有一种意思……在草原上，一些部族首领的妻子，也叫做阏氏。就像我母亲，她是汉人，不能做父王的正室，所以要称作侧阏氏。我是父王最小的儿子，是世子，将来继承了王位之后，我的妻子就是铁勒族的大阏氏。”
阿璃点头道：“嗯，这个我知道的，在书上看过。”
洛迦垂下脸，碧绿的眼珠忽闪忽闪的，仿佛不敢和她对视，过了片刻才飞快道：“但我和父王不一样。我要是喜欢哪个女孩子，不管她是汉人也好，突厥人也好，甚至鲜卑百越都没有关系，我只会娶她一个妻子，她就是铁勒族唯一的阏氏，唯一的王后！”
阿璃忍不住笑了一声，桃花般的美眸波光流转，洛迦觉得她比自己见过的所有花儿和所有女孩都更加妩媚可爱，忍不住大笑道：“我不想上去了！就这么呆着这儿，也挺好的！”
阿璃被他吓了一跳，倏然抬首，一道天光从头顶的裂缝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脸上。洛迦眼睛一亮：“啊，快把你的剑给我！”
“你干什么？”阿璃吓了一跳，缩起身子紧紧握住剑柄。
洛迦耐心地解释：“你看，我们能看到头顶的光线，就说明掉下的不是很深，我想，在石壁上凿出一些能供手足借力的孔洞，就可以一点一点爬上去。我的弯刀不方便，你那把剑短，而且直柄直刃的，更适合。”
阿璃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别的办法，虽然云罗是师父传下来的遗物，但再贵重的宝剑也比不上两条人命。她倒转剑柄递给洛迦，忍不住提醒道：“你……你小心一些。”
自己也不知道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人小心，还是小心剑。
脸色苍白身带血迹的龙澈骤然从石洞里钻出来，将司马欣连怀清以及倾巢出动的金蛇卫惊得齐齐倒抽冷气，而后群情振奋，纷纷欢呼出声——他们这两日一直不眠不休地在山中搜寻，几乎把西山的石头杂草都翻了过来。等到天宝将军的身影映入眼帘，有些军士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呼啦啦就跪了一片。
在这之前龙澈特地整理了一下两人的衣服头发，不仅是为了看起来能没那么狼狈，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性别。事实上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一众金蛇卫们全都簇拥着宇文将军问长问短，看到龙澈表现出惊喜并全心全意蹭到她身侧的只有她的坐骑玉花骢，龙澈梳理着它雪白的鬃毛，对着那双人类一样清亮温顺的大眼睛，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了。宇文成都正翻身跨上赤炭火龙驹，回首朝她望去，不由微微一怔：他第一次见龙澈笑得这么开心，仿佛绚丽的阳光照射到亘古未化的冰雪上，一朵莲花悠然绽开。这让他有种奇怪的错觉：一个人独处不受关注，反而是她最轻松快意的时刻。
直到夕阳西下，洛迦和阿璃才回到地面上。尽管云罗剑锋锐无匹，在岩石上挖出凹陷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两人一路钻一路往上爬，到最后洛迦的手掌和手臂都被磨得鲜血淋漓，躺在地上连喘一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阿璃坐在他身边，摸出身上的罗帕替他包扎伤口，动作轻柔而细致，等到伤口处理好才轻声道：“我送你去找昙华和你的部下吧。”
“我走不动。”女孩这样的温存软语让洛迦觉得很舒服，但他实在是太过疲惫了，相比较之下，一天的水米未进都不算什么，只想合上眼睛沉沉睡上一觉，把四肢的酸软困痛都甩到梦乡里去。
阿璃生性沉默，很不擅长和人言语交流，犹疑了片刻之后，她决定把那句话说出来：“谢谢你。”
“不用谢。”洛迦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心想这句谢谢太生疏了，我不喜欢。
阿璃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也许还记恨着自己挟持了他，才导致两人差点一起丧命深谷，想了想加上一句：“对不起。”
最起码已经不算是仇人了吧，洛迦自我安慰地想着，没有说话。
阿璃见他没反应，心里更加不安：“你不能在山野里休息吧，我们回长安去，好不好？”
“怎么回去？”洛迦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随口问了一句。
他的身子忽然一轻，却是阿璃弯下腰拉起他手臂，一用力就把这少年负在了自己背上。这外表娇怯的少女力量居然远超寻常女子，即使背着远重于自己的一个人，声音里也没有什么喘息和吃力：“我可以带你出去。——认得路吗？”
洛迦长身玉立，阿璃却生得娇小玲珑，给她这么负在背上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感觉。可是低下脸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离那张娇嫩精致的脸蛋只有几寸的距离，呼吸可闻，柔软的发丝拂在颊边颈侧，连带着心里都痒痒的。少年忽然就改变了主意，谎话也脱口而出：“认识。我们这就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患难相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