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新城 ...
-
安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妈妈，我怀孕的事……”
“我瞎编的，”走在前面的容妈妈回头，冲她笑嘻嘻地，“不骗一下阿尧，他才不会低头，那就要跟他爸爸吵到明天了。为了你老公和我老公着想，撒个小谎，无伤大雅。”
得意的容妈妈没想到她随口编的“无伤大雅的小谎”，连累容父在大儿子面前底气全无，彻底失去主动权。
“啊？！”安久目瞪口呆。
容妈妈竖起食指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这几天先不要告诉阿尧，不然他又要发脾气了。等你们去了新城，再告诉他真相。记得编个借口啊，什么体检单子拿错了都可以，说我也被骗了。千万别告诉他整件事是我编的。”
安久对着容妈妈祈求的表情，只得点点头。心底某处难以控制地失落起来，原来没有小孩么？
丰盛的晚餐准备好，七个人坐下来。容禹扫了一圈，陆辰两口子就不说了，陆辰娶了司空之后就没怎么正常过。大哥神态从容，大嫂失魂落魄，勉强算合理。让容禹毛骨悚然的是，父亲看母亲的眼神，怎么那么……意味深长呢？
呃……容禹打个冷颤，你们大人的世界真可怕，我今晚就收拾行李回公司。
新城是七朝古都，从飞机侧窗鸟瞰，整座城市都被灰蒙蒙的烟雾笼罩着，与南方城市的明媚截然不同，庄重凛然的历史遗迹盘踞于城墙之内，冷冷地审视四方来客。
安久收回目光，回到身边英俊得过分的男人脸上。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像黑洞，连光也逃不过。
该怎么形容第一次见到容尧的感觉？
惊为天人？不对，那种浑身像过电似的肉麻震颤，不是惊讶。
那时，他在打电话，侧耳倾听的神情专注而严肃，微微扬起的嘴角好柔和，眼神是带着幼稚喜悦的晶亮。他边打电话，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无意中撞上看呆了的她，他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
这一刹那，安久怦然心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没关系。”
他早已转开，低低地对通话彼端的人下令：“跟紧她，不要惊动她。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巨细靡遗，全都直接报告给我。不要伤了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温柔细腻得一塌糊涂。彼时的安久，还不知道容尧口中的“ta”是男是女，只觉得，好羡慕。世上有这样一个人，能得他如斯相待。
他挂断电话，回头看见她还在，柔声地问：“抱歉，我刚才没看见你。我撞伤你了吗？”
她怔怔地摇头，“没有。”
温柔刀，刀刀夺人心。
安久的人生就此割裂为两个纪元。前一段，她浑浑噩噩。后一段，她魂不守舍。
很快，她知道他叫容尧，是容家长子，容氏商业王国的主人。那天，他是为了容氏捐建的图书馆落成典礼而来。安久开始疯狂地收集任何有关容尧的新闻。传闻说，他心狠手辣地除去了心怀不轨的堂表兄弟；传闻说，他曾经亲手把背叛他的人一刀一刀削至白骨；传闻还说，他比撒旦更冷血。
室友笑她中了容尧的邪，安久没有否认。如果不是中邪，她怎么会甘心扭曲了原则，遗忘了道德？令人发指的残忍，只要是出自容尧之手，她通通照单接受。
连那些丧心病狂的暴行都无所谓了，这点寂寞冷落又算什么呢？是她，安久，以容尧之妻的身份，陪他睥睨众生。
很久以前，安久听过一个讲座，是一个据说十五岁就考上常春藤的天才心理学家做主讲人。他说，如果你想要，那就努力拥有。如果你得不到，那就骗自己说不想要。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只能痛苦。在一片嘘声里，安久默默地在心里点头，人生不如意十常□□，知足常乐。
爱情，不过又是一场知足常乐。
容尧觉察她的目光，合上笔记本电脑，侧过头来微微一笑，“睡不着？”
他眼角眉梢流露出久违的柔软，安久不禁脸红，对于他的温柔她毫无抵抗力。
“很快就要到了，我以前一直很想来新城看一看，可是从来都没有真的来过。我的高考志愿，第一个就是A大，可是分数不够。没想到，我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来新城的。”
第一次，安久完完整整地把脑子里的想法说给容尧听。容尧对于人性的洞察到了可怕的地步，要看透思维简单的她实在易如反掌。也因此，她不大会主动跟容尧解释她的想法。可是——
安久勇敢对上一双桃花眼。如果你想要，那就努力拥有。
“A大也是司空的母校。等安定下来之后，让她带你去看看。”
“真的吗？”安久惊喜之下，邀约就脱口而出，“那，你也会一起去吗？”
“你和司空去吧，我这段时间会比较忙，抽不出时间，”容尧没错过她眼底瞬间黯淡的光，笑着摸摸她的发顶，“等我有时间了，再换你当导游，带我游览A大。”
“好！”
周五晚七时二十分，A大第二报告厅。
距离讲座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三百个座位已被占满，晚来的人只得在座位间的走道上席地而坐。偌大的报告厅，一时容纳了近四百人。四百观众的视线，几无例外地聚焦于讲台后亭亭玉立的女子。
女子穿着简洁素朴的白色连衣裙，微微低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偶有几缕不听话地垂下来，衬得她默读资料的侧脸柔美沉静。女子那样专注于手中的几张纸，似是对台下的窃窃私语浑然不觉。恍惚中，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古意。
能让心高气傲的A大高材生也趋之若鹜的教师，放眼整个A大也挑不出几个来。而今晚讲座的主讲人，恰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叶存晞，哲学系新来的美女讲师。第一天上课就被学生惊为天人，偷拍了照片上传到社交网站，短短一周内点击数破了十万，而叶存晞也顺理成章地迅速走红，成为A大学生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今晚的听众里，不少是慕名而来的外校生。
叶存晞抬手看表，分针对准六，可以开始了。略显清冷的女声从音响中传来：“今天，我们来说爱情。准确来说，今晚的主题，是性与爱。”
底下每个人都会心一笑。
“学生会邀请我的时候，我要求他们在宣传单上注明‘未满十八岁慎入’。可是教务处的BOSS说，我们是教书的，不是做网站的，拒绝了我的合理要求。我有句话当时没敢说，我是先去面试xx网站的设计员，被拒绝之后，只好来A大做老师。”
学生哄堂大笑。叶存晞顿了顿，等笑声渐消，“总之，我最后再提示一次，本次讲座可能给未成年人带来终身阴影。未满十八岁的同学，请慎重考虑是否离场。”
调侃过后，报告厅的气氛热到正好，叶存晞敛起笑容，娓娓进入今天的主题。
两个小时的讲座转眼就结束，不像其他演讲者还准备了提问时间，叶存晞说完讲稿上的最后一行字，深深鞠躬致谢，随即匆匆离开了报告厅。留下一堂意犹未尽的观众，和连忙上台圆场的组织者。
热闹留在了身后的报告厅，此时四下寂静，通往青年教师公寓的校道上行人寥寥，俱是默然赶路的样子。只有恋夏的青蛙在哀叹秋天的到来。叶存晞习惯于这样安静寂寥得让常人惊慌的黑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沉溺，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A大是出了名的小资大学，林荫繁盛的校道两边，水滴状的路灯缓缓散发着柔白的光，纤细的身影投在地面，边界模糊，渐渐融化开来。仿佛夜色也多了温柔之意。
叶存晞松了一口气，僵硬了两个多小时的背部肌肉一点点放松。果然还是无法应付这么多人啊。
相邻的两盏路灯之间，均匀地种着三棵梧桐，在转入青年教师公寓的门口，路灯间只隔着一棵树。学校分给叶存晞的公寓在二楼，楼梯左边第五间。从进了楼道防盗门开始，一共是二十三阶楼梯，四十五步刚好可以站定在她的公寓门口。走廊上铺的边长为五十公分的大理石地砖，公寓铺的是边长三十公分的米白色瓷砖。两厅一室的公寓，以地砖为标准，客厅和饭厅都是横八竖十，卧室横七竖九，浴室是……
停！
她的公寓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见她过来，男人随手掐灭了烟，与她相似的眼眸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晶亮。
一阵莫名冷意，叶存晞下意识拉紧了外套，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两件事，”男人被她明显的防备和警惕所取悦，愉悦地弯唇，“提醒你计划的下一步，和履行我作为合同甲方的义务。都在这里面。”
下唇咬得发白，叶存晞接过厚厚的纸袋，“话说完了吗？你该走了。”
“哦，还有一件事。他今天下午到新城了。”
男人轻快地丢下又一枚重磅炸弹，渐行渐远。叶存晞再无力维持，软软地瘫在门边。
不知坐了多久，凉意从四肢末端向躯干蔓延，叶存晞爬起来，拿出钥匙开门。许是如书上所说，每一次的心境激越都会大量消耗患者的能量。躺下不过几分钟，叶存晞就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新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