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爱我的资格》赤文狸

13、挨打

　　“云衡怎么突然走了，不是说好在这儿吃晚饭的吗？”叶怀楠盯着小女儿，沉声发问。云衡跟她去院子里聊了会儿天，连饭也不吃就说要走。
　　叶存晞干脆利落地回答：“不知道。”
　　叶怀楠显然是不满意她的答案，叶思昭掐好空当插进来，“爸，今年存晞回来，我们家总算能过个团圆年了，要好好热闹一下。”
　　叶怀楠不满地看了大儿子一眼，在妻子无声的阻止下，到底没说什么。
　　“是该好好热闹一下，赶明儿把家里的旧家具也换换新，咱全家人一块儿，好好过个年！”叶妈妈出来打圆场，说到后来眼角隐隐有了泪意，连忙用手背擦了一下。
　　话题顺势转到辞旧迎新上去。
　　毕竟是小年夜，尽管叶家饭厅的气氛以诡异的形式温馨着，菜肴的丰盛程度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折扣。地沟油、注水肉、毒青菜大举占据市场的今天，像叶家这样的家庭，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绿油油的菜心，嫩滑结实的鸡肉，入口即化的白豆腐……再加一锅熬了十来个小时的老鸭汤，原料全都产自新城附近的安平镇——全国二十个特供基地之一。
　　叶妈妈一个劲儿往叶存晞面前的碟子里夹菜，堆得高高的。叶存晞全当没看见，绕过碟子自顾自夹菜。叶妈妈黯然伤神，转过脸去抹了好几次泪。
　　吃过饭，叶妈妈给叶存晞张罗卧室去了。叶存晞多年没回家，当年的卧室早挪作他用。叶存晞想阻止她说自己不在叶家住，叶思昭先开了口：“存晞，跟我来书房。”
　　“我对你今晚的态度很不满意。你的教养呢？”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叶思昭坐着，叶存晞站着。
　　“怎么，陪你家演团圆戏还不够，还要笑着演？”
　　“不是‘你家’，是‘我们家’。”叶思昭没被她挑衅的语气激怒，慢条斯理地纠正她，“过完年，云衡就要去省公安厅了。我记得，你也27了。”
　　言外之意，是叶家要与步步高升前途光明的方家结成亲家。
　　叶存晞两手扶着办公桌，上身前倾，魅惑地眨眨眼，语气挑逗：“所以，现在是要我白天卖命，晚上卖/身？”
　　才帮叶思昭解决了顾家，又要为了他的大业嫁入方家。
　　“跟你的脑子比起来，你脖子以下的部分一文不值。现任公安厅厅长已经五十八了，还有两年退休。云衡需要一个贤内助。”
　　方云衡是现任高层干部中唯一跟容尧交手占得上风的。省公安厅紧急升调方云衡，跟容尧此番来势汹汹有莫大关系。即便如此，以方云衡的资历和资质，要在两年内成为厅长候选人，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你不是想让我当贤内助吧。按你这个节奏，分明是把我当成了奥利奥，扭扭、舔舔、泡泡？”
　　叶存晞俯得更低，雪白的丰盈透过宽大的毛衣领口若隐若现，“要让云衡哥成为厅长，我要睡不少人呢。亲爱的哥哥，不如你先考察一下，我床上功夫如何？”
　　叶思昭伸手抚上她小巧美丽的下巴，笑了笑，食指和拇指沉沉施力。剧痛从他指下传来，叶存晞咬紧牙关，不卑不亢地与他对望。
　　“我的耐心很有限，禁不起你再三的挑战。”
　　他轻声细语地提醒，反手一甩，“啪”一声甩得她重重撇过脸去，鲜红的巴掌印清晰地迅速浮现。叶存晞抬手抚上嘴角，湿黏腥甜，果然流血了。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装什么兄友弟恭？”

　　小年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把宽阔的路面照得敞亮。而纯黑天幕之上，最后一点银钩也隐没云层后。颇有一种世界颠倒的奇妙感受。
　　北风夹着雪花呼啸而至，在路灯下纷纷扬扬折射着橙黄的光，如金箔，偶有几片刮到脸上，冰凉锐利。叶存晞突然想起王尔德笔下的快乐王子。
　　她从来不喜欢这样的角色，牺牲自己，造福世人。造物主给人类最好的礼物是苦难。唯有苦难，才能把资质低劣的蠢人彻底淘汰，只让优秀的人种留存下来，人类才能变得更好。自然选择也好，优胜劣汰也罢，不过是换了一个假装中立的外套而已。
　　社会保障，福利机构，所有帮助劣等人种活下去的制度都是自作多情。
　　乱七八糟地想着，就走到了这片小区的最外沿。出了大门，一辆路虎不远不近地停在路边，不是新城的车牌号。走近了才看见，有人倚在车边，手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什么，大约是在等人。
　　“45天，距离我上一次见你。”等叶存晞在面前站定，男人缓缓开口，精巧的打火机在修长好看的手指里乖顺地转着圈。
　　嘴角传来撕裂的痛，叶存晞才意识到自己笑了。
　　她不就是嘲笑了一次他耐心差么。臭容尧，居然记仇。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无孔不入的寒风穿过领口、袖口往身体里灌。才站了一会儿就冷得不行，连忙掏出手呵一口气，来回地搓热。
　　脖子突然被什么温暖柔软地包裹，叶存晞抬头。容尧神情别扭，取下了围巾正在往她脖子上环绕。见她抬头，容尧眼神一紧，小心地撩开她耳边的头发，定定地盯着她的右脸。
　　心疼，疑惑，醒悟，肃杀。
　　怎么会有人觉得容尧变化莫测呢？他眼里每一丝情绪都明明白白，让她看得清清楚楚。叶存晞轻轻抱住他，笑着说：“希罗多德说过，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她带着笑意的柔软嗓音，没能让容尧平静下来。他手心刺痒，说不好是更想拿枪在叶思昭头顶开几个血窟窿，还是更想把怀里的小女人掐死算了。
　　“叶存晞，你、不、是、上、帝。”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一字一顿地传来，叶存晞往他怀里贴得更深，低声抱怨：“好冷。”
　　“……”
　　容尧明知她在利用他的不忍心转移话题，只是小女人徒步走了长长的一段路，身上寒气深重，他到底是心疼了。

　　“前面路口右转，我要回学校！”
　　“闭嘴！”
　　“我不！”
　　一脚刹车踩到底，轮胎摩擦路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容尧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她，“再废话我就在这里上了你！”
　　怎么人人都喜欢拿这个来威胁她呢？难道她看起来像是怕被上的吗？叶存晞偷偷翻个白眼，耐心地解释：“叶思昭一定派了人在那边守着，我不回去他会怀疑的。”
　　“学校那边我会派人处理。明天开始他就没空管你了，”目光触及她脸上可怖的伤，容尧语气不自觉软下来，“你乖乖跟我回家养伤，嗯？”
　　“你知道你给他制造的那些麻烦，到最后很有可能是落到我头上的，对吧？”叶存晞拐弯抹角地，试图说服他。
　　容尧发动车子，又看了她一眼，“他不会放心把那些事交给你处理的。而且，他也不会想让别人看见你这个样子。”
　　他内外都算得通透，一下子把叶存晞的所有路堵死了。叶存晞眼睛眨了眨，改用怀柔政策，“今晚是小年夜，你应该跟你老婆一起过，不然她会伤心的。”
　　正说着，容尧的手机就响起来，来电人是安久。容尧瞪了得意洋洋的她一眼，缓缓停下车，按下接听键，声音温柔：“安安？”
　　“我今晚不回家了，你早点睡吧，不用等我……暖气温度调高一点，外面在下雪，你小心点别着凉了……我知道了，晚安。”
　　“背着老婆偷吃也这么淡定，你不去当演员真是浪费人才。”等容尧收线，叶存晞啧啧称赞，颇为惋惜的样子。话锋一转，“不过，按照她乖巧无害的个性，就算知道你在外面养小三，估计也就是偷偷躲起来掉眼泪。”
　　“你又知道了？”
　　“我不是了解她，我是了解你。”换做是她，也会嫁一个纯良温厚的男人。如果方云衡不是骗了她，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得也是。要是再找一个跟你一样爱吃醋的，我真的不确定还能不能吃得消。”
　　感受到叶存晞恶狠狠的瞪视，容尧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回到住所，容尧去冰箱拿了冰袋，拿毛巾裹好给叶存晞敷上，又去烧开水给她吃药用。
　　叶存晞打量了一圈，容尧的小公寓跟他人一样，布置得精致简练。风格一致的黑白灰，冷清得不近人情。鞋子整整齐齐码放在鞋架上，纤尘不染得有种冷血的味道。有点像他们军训那时的标准，又像没有人住一样。
　　客厅里只有一张长沙发寂寞地对着玻璃茶几，连电视也没有。客厅右侧是饭厅，一桌两椅。饭厅再过去是开放式的厨房，厨具一应俱全光可鉴人。
　　“还以为结婚会让你变得比较有人性。”叶存晞一手按着冰袋，一边感慨。容尧把开关打上，过来接手按冰袋的工作，“我也以为你吃过亏会学乖一点。”
　　“我有啊，他扇过来的时候我早有准备。”叶思昭抬手的时候她就反应过来了，顺势侧了一下脸让开力道。只是不知道他手劲这么大。
　　“转过去一点。”容尧轻轻地压上红肿，眼里是与轻柔动作毫不相符的蓬勃杀机。叶思昭，我越来越不想让你活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