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秋》花小初

22、访客

　　这个小孩秋是知道的。以前她每年回一趟杨家村，祭拜奶奶和梁朗照父母。偶尔会碰到邻村几个相熟的人。村里人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谁家结婚谁家生娃。有时候聊到，模糊知道几个伯父姑妈什么时候小孩结婚了，什么时候又生娃了。

　　有一回，跟一起在荷塘干过活的大婶下山，她指着田埂边上坐的小女孩，说那是国建家的小女娃。国建是三伯家小儿子的名字，他跟梁朗照同年，一起上的小学。听说二十出头，也学别人一样，夫妻两都去了广州打工。

　　小女孩那会三四岁的样子，坐在田垄上，挽着小裤腿，眼睛忽闪忽闪地拔草玩。而现在她跟她奶奶坐在路牙子上，嘴唇有些干裂，小眼神里带着对陌生坏境的害怕。

　　秋走过去，坐着的三婶下意识地抬头瞧人。对面的人一身贴身剪裁的高档衣服，头发松松地扎着，脸上有些病弱的白。她盯着秋好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抓着秋的裤子就开始哭。

　　秋静静地看着她在那嚎，引来路上很多人的侧目。

　　等她从总算见到你了开始嚎起，一直嚎到她家男人进了大牢，求助无门，整整嚎了近十几分钟。

　　“秋啊，你可要帮帮我啊……”三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停了震天响的哭声，伸手安抚跟抽抽搭搭的小女孩，“他三伯真的是被冤枉的啊，我可就指望你能帮我了啊。”

　　秋把水果放在她脚边，脸上淡漠无情，“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走吧，你在这等都是苦了孩子。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三婶连忙松开小女孩，抓住秋的腿，“秋啊，你可不能这样啊，我辛辛苦苦地等你等了半个月了啊，他三伯可不能被关在里面啊，我们家可怎么办啊……”

　　秋送兜里掏出几张钱扔到地上，说：“你有脸来说这个，我没心给一群王八蛋帮忙。”

　　三婶死死抓着秋不放，眼泪糊了满脸，“秋啊，我家那会可没像那几家那样弄你啊，你现在这么好了，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放屁。”秋声音严厉地截住她，气得有些发抖。

　　一阵风吹起，地上的几张钱眼看就要吹到路中央去，三婶跟背后长了眼似的去抓，秋立马招了辆车，进到车里。后视镜里，三婶紧跟着追了几步，终于一个拐角，什么都看不见了。

　　文琦再来的时候，秋正在喝深恶痛绝的猪腰子汤。

　　她带了个挺意外的客人，是碰到过两次，却只见过一次面的张子枫。

　　管家是个八点档迷，因为最近的热播剧，天天晚饭后在电视前抹眼泪。她打开门，直接被秒杀，客人都已经进到客厅了，她却还呆在门口不记得关门。

　　秋又拿出了那套英式茶具。她这段时间都不能喝茶，就看着俊男美女享受下午茶时间。

　　文琦询问了秋一些身体情况，解释道：“上次来也没好好跟你聊。那会我刚回国，你出事那会我一直不知道消息，真是抱歉。”

　　“不要道歉，你现在还能来看我，我很高兴。”秋总有种跟文琦不太亲近的感觉，她们之间有梁朗照联系着，但总归好像隔着什么。她没想到，没了梁朗照这层关系后，文琦还会来看她，这让她觉得很感动。

　　“我们是朋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来看你。”文琦认真且真诚地对秋说。

　　秋笑着握住文琦的手。

　　“你们这么姐妹情深，倒是让我觉得多余出来。”张子枫靠在沙发上边看她们边喝茶。

　　秋看他，说道：“也谢谢你来看我。真的很感谢。”

　　晚饭时，秋跟早回的梁朗照说了下午的来访。

　　“文琦是挺看重你的，她是就事论事的人，不会因为我的原因，疏远你的。”梁朗照接过秋递过来的碗，想到一句，问，“下午汤喝了吗？”

　　秋立马没胃口，“能不喝吗。”

　　梁朗照带询问的眼神看了眼管家，见她点头，才端起饭开始吃，“快吃，今晚这碗饭必须吃饭。”

　　秋随便扒拉几粒米饭，她不是浪费的人，但现在的饭量却不能自己定，晚饭都变得痛苦。

　　电视里又开始播热播剧，秋突然想到，问：“张子枫就是他吧？”秋指着电视里出现的医生男主角。

　　梁朗照随便瞟了眼，“不是。”

　　“怎么不是？”管家早在秋发问的时候就状似整理地凑上来。

　　梁朗照听到身后突兀的发问，镇定地说：“他们是两兄弟。”

　　“是吗？”两人异口同声地不由感叹。

　　雪花开始飘时，秋觉得自己的身体全部都康复了。可惜外面天气不好，尽管她不打算考虑外面的风又得吹得她全身酸软，但实在是蒙久了，非常想出去逛逛。

　　“快别出去了。你想要什么，我去买。”管家说什么都不打算下雪天让她出门，“别看你身体好的差不多，体质那么弱，回头什么病又都给回来了。像上回，就太阳稍微毒辣点，你就中暑了。回头先生又要不高兴。”

　　秋被家里这两个从头管到脚，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但她却不觉得多麻烦。从小没人管过，现在被人管居然还有点兴奋，这是一种什么受虐心理。

　　秋点了一大堆要买的东西，其实都是做饭的材料。她跟管家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一致协议，不出去，但今天的饭得她来操刀。

　　管家前脚刚走，门铃后脚就响了。

　　已经好久没人上门，其实来这里的人也不多，除了她养病期间来的梁朗照的同事和包子铺的店员，还有就是文琦他们，这里基本没人串门。

　　秋披着条披肩，过去开门。门外是许久不见的赵艾颖。她仍然是之前职业的打扮，丝毫没变。

　　秋给赵艾颖煮了杯她最喜欢的咖啡，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没想到你也喜欢上喝咖啡了。”赵艾颖尝了口，点头，说，“煮的越来越好了。”

　　秋其实有很多问题要问赵艾颖，也有很多抱歉跟她说。但隔了这么长时间，再看到她如同以前般的样子，一样的漂亮，一样的洒脱，似乎也没什么好再提起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赵艾颖放下杯子，“不过先说说你。你现在怎么样？”

　　“一看我就知道了，已经完全好了。”秋轻松地说。

　　赵艾颖面色有些凝重，“我才知道你进了医院，听说那会还特别严重。”

　　秋摇摇头，“没有多严重，现在都好了。”

　　“我听告诉我这件事的人说，这事背后是，……是文家做的。你知道吗？”

　　秋初听，没反应过来文家是哪里，之后想到文琦姓文，乍然记起在那家咖啡厅听到的事情，她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

　　“怎么可能？是别人。”

　　“梁朗照说的？”赵艾颖问。

　　秋搞不清楚，毕竟事关自己的事，她确实不清楚真正的原因，也没有人明确地跟她说，她也选择不去深想这件事。

　　“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单纯，但起码有一点是为了你好。听说梁朗照跟文家小姐分手了，原因是你，然后她二哥就找了人。”

　　秋抬头看赵艾颖，她认真地看着秋，说：“是不是真的先不管，但防着点总是好的。”

　　秋想想，还是摇头，说：“都过去了，但谢谢你。”

　　“看你傻，才来跟你说的。”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径自喝着咖啡。

　　过了会，秋把杯子放下，从房间里把手机拿出来，说：“那会想要联系你才发现你连号都停了。现在呢，还是打算咱们以后不联系了？”

　　赵艾颖笑起来，把手机接过去，啪啪输了几下，递给她，“当时停机不是因为你，就是为了避一些可恶的人。不过现在好了，我一身轻松。”

　　“还在做顾问吗？”

　　赵艾颖点头，“不过不在这里。听说你找了个新的生活顾问，那个人我刚好认识，她以前给大使馆夫人做顾问的，经验很丰富，人也挺好。”

　　“小丽吗？她是挺不错的。”秋跟自己的新顾问接触的时间不长，住院之后基本就没再接触过。当时秋还跟梁朗照提过要不就不要耽误人家，最后也不知道梁朗照跟人怎么谈的。

　　“她允许你叫她小丽？她那么个人会让人起个这么俗的名字？”赵艾颖笑得前仆后仰，她一想到Shelly天天名牌加身，精致女人的模样，被人叫得跟乡下妹似的，就不由得搞笑。

　　秋看赵艾颖难得毫无形象的大笑，实在不知道这个笑点在哪里，“我真的记不住她的英文名，只好起个好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