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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方河拿了外套出门,一时也不晓得该去哪儿,跟齐沿吵架的经历七年来统共也没有几次。最严重的是被齐沿捉在酒店的那回,齐沿也没跟他吵。
      当时齐沿一言不发,十分有风度地转身走人,把门带上的声音都保持着镇静。方河穿着酒店的拖鞋,在原地呆了一秒,忙打开门冲出去,也不管自己是如何狼狈的模样,在酒店门口追到了齐沿。
      那时候他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满心满脑都是跟齐沿完蛋的定论,刺得自己手发抖,他抓住齐沿的肘弯,被狠狠挣了两下,也死不放手,齐沿大概是顾忌周围人投过来的眼光,就垂着眼跟他僵持。
      他后来说了什么?对不起、我错了、不会有下次了、求求你原谅我。
      齐沿仍旧垂着眼,给了他句:“回去再说。”
      他盯着齐沿的脸,犹豫又后怕地放开手,齐沿非常迅速地快步走开,他只能回身去酒店换了衣服,再满心惶恐地开车回家。
      其实他走进浴室的时候,还有点搞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他竟然跟齐沿以外的人上床了,整个过程里不是不愉快的,那是跟齐沿在一起时完全不会有的□□,他能掌控一切。但是之后他在浴室里,弯腰杵住冷冰冰的池面,看着镜子里自己皮肤上的红痕,真真切切觉得恶心,他竟然那么轻易地背叛了齐沿,那个他从少年时代就倾心恋慕的人,哪怕此时都还爱着的人。
      躺在浴室外头的那个男孩,是一次跟朋友出去喝酒认识的,读传媒大学,年轻有活力,跟方河见过一次之后就缠上了他,偏偏并不是惹人厌烦的纠缠。那是跟齐沿迥异的人,哪怕方河避开他的目光,也仍然感受得到灼热的视线,齐沿从不会那样看自己,哪怕是在床上的时候,方河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颠簸中,苦苦寻获到的,都只不过是齐沿倨傲的垂着的眼帘。
      男孩倒在方河身上,像水流依傍岩石般柔软,方河没有过多忍耐,几乎是出于捧住一股流水那样的本能,抱住了对方,将其压到墙上。
      哪怕在那个神智迷乱的时刻,方河脑子里不可磨灭的仍旧是齐沿的脸,害他差一点叫出恋人的名字。
      然而忐忑不安地回到家后,他并没有见到齐沿,打电话到出版社问,才知晓齐沿参加了一个本来推掉了的科幻文学论坛,此时应该已经登机了。
      方河给齐沿发短信打电话,在那几天里全都没有回音,然后论坛结束,齐沿提着那只匆匆塞了几件衣服进去的皱巴巴的旅行包,回到家,没有跟提方河分手,进门后只说了一句话。
      “帮我放水,洗澡。”
      方河迈到悬崖边上的腿终于收了回来,却并没有如释重负,他在这样过分平静的境况里感到迷茫,想伸手碰碰齐沿的脸,却发现那个人藏在雾霭后头,他看不清,他摸不着。

      齐沿一个人在家里兀自胃疼了会儿,然后灌两杯热水,拿上钥匙出去跟凌环见面。
      凌环今天早上约他出来吃晚饭,地点是间新开的日式料理店,他打车去到约定地点,被服务生领到包厢,然后合上拉门。
      凌环给他倒杯清酒,两个人边说话边吃菜,再寻常不过的朋友聚餐。齐沿胃疼,却不说,酒杯放在一边,只抿了一口。
      凌环虽然看着雷厉风行,却仍旧保有女性的细腻,就把他酒杯收过来:“怎么了,看你心情不怎么样。”
      齐沿嚼着菜:“跟方河吵架了。”
      他谈得来的朋友不多,凌环算一个。说起来当初他签凌环的出版社,是有方河在后面帮他安排的,那期间齐沿的父母还因为出柜的事情没消气,齐沿又临近毕业,正是迷茫的人生转折点,方河陪在他身边,鼓励他写小说,给他介绍出版社,支撑他走过了长这么大最难熬的一段日子。齐沿进入出版社之后,很受凌环看中,但是齐沿后来渐渐发现,方河跟凌环是有私交的,他所受的那些新人作者受不到的配合,就有些刺眼起来,他知道跟方河谈不了,就跟凌环谈,结果凌环拿涂了正红指甲油的手一边翻动文件一边有些好笑地说:“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业绩开玩笑,你以为你要不是写的好,我能捧你?方河是跟我拜托过关于你的事情,不过不是工作上行方便,而是让我帮忙看着你点,他想了解你除了在家之外的动向,你们现在从学校出来了,各人忙各人的,再不像之前整天黏在一块,方河小朋友是紧张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凌环抬头揶揄的看着他:“还担心你被别人拐跑。”
      齐沿之后见凌环都有些尴尬,也在心里抱怨方河幼稚,但与其每次被凌环拿戏谑的眼神看,还不如止了这恶劣女人看戏的念头。他跟凌环成为朋友后,凌环就不再是方河的“眼线”,就算办公室的女同事尝试约齐沿喝咖啡尝试了一个星期,到方河那里,就都变成了“无情况”。
      凌环也多少知道方河在外面不检点,当初还对此深感惊讶,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方河对齐沿绝不是貌合神离。
      “方河那家伙……?”凌环有些小心地问。
      “不是,他今天跟我说,去结婚。”
      凌环惊讶地挑挑眉毛,又皱起来:“虽然这绝对不算坏事,但……”
      “但也不算好事,你看,你这个男人婆都明白。”
      “靠,姐姐拿D杯bra捂死你哦。”凌环最终还是正色道:“不过齐沿,我这两天一直想问你个事,那个方渭,是方河的哥哥吧?”
      “嗯。”齐沿看着她点点头,“我也没打算瞒你。”
      凌环不认识方渭,但是方河有一个常年在外的哥哥这事是知道的,她见方渭眉眼跟方河有几分相似,起先想不起,后来才意识到这可能是方渭的哥哥,但奇怪的是,方渭和齐沿,谁都没跟她提起这层关系。
      “我不瞒你,但是得瞒着方河和方家二老,方渭这次回中东,他们不可能答应。”
      凌环狐疑地望着齐沿,她从这个向来神情淡然的好友眼中看到了不坦然的东西,这是很少见的,偏偏凌环心思敏锐,几乎逼问道:“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仅仅是你帮他?按理说,应该是你同方河一起瞒着那二位老人才对。”
      “方河不一定会站在他哥那边。”齐沿低下头,回避凌环的目光,拿筷子戳了戳面前的一块鱼肉。
      “那就更奇怪了,为什么你要站在他那边?”
      “有什么奇怪的,我理解方渭的做法。”
      凌环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知道了什么,也许是连跟齐沿在一起了七年的方河都不知道的事情。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凌环向后微微倾身,她眼下在心理上对齐沿抱有了并不好的态度,方河也是她的朋友,她想起那个在下雨天来出版社接齐沿的方河,脸上带着简简单单的笑容,追逐齐沿身影的眼神几乎让人觉得傻气。
      “那要如何才不算奇怪?你跟那方渭是知己?所以连身为弟弟的方河都不需要有知情权了?”
      齐沿沉默良久,才抬眼看凌环。
      “这是我跟方河的事情,我都理不清,你又能了解多少呢?”
      凌环终于哑然。

      方河在就近的酒店开了间房,洗完澡后在四周空荡荡的床上躺下来,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他拿出手机,在一片昏暗里看着明亮的屏幕,眼睛疲惫地眨了眨。
      手机壁纸是一张三年前的照片,齐沿穿着学士服,他刚刚打完篮球,满身是汗,凑到毕业礼上,跟齐沿拍了这张照片。
      齐沿被他搂着肩膀,正抬手整理帽子,浑然不知快门已经按下,他却摆好了笑容。
      他们总是没有在同一个时刻,做好迎接镜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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