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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   方河推开贴到身上的男模,顺手拉了手刹,“你上去吧,我以后就不来了。”
      那个在朋友的模特公司遇到、后来保持了零碎的见面很长一段时间的男模将手收回去,并没有如何惊讶,只是问:“怎么这么突然?”
      方河的手还放在手刹上,他盯着挡风玻璃外面在半空旋转了很久的一只塑料袋。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那模特是个在圈子里见过太多空虚颓靡的人,识情识趣,本就是各取所需,现在方河没兴趣了,难不成还扒着不放?方河可是有个正室在家里头坐镇了很多年的。
      他往后靠,顺势想点根烟,结果打火机才掏出来,方河递一个眼神,意思是不想把其它牌子的烟味带回家,他只好按捺下去。
      不管怎么说,他跟方河终究不是对等的恋爱关系。
      “要分手了,看在这几个月咱俩还谈得来,不然你跟我说说,是不是想着家里那位了?”
      他知道方河其实是小孩心性,摆百无聊赖的脸给他看,其实是希望倾吐。
      而方河被“家里那位”这样的字眼刺中,皱了眉,扶着方向盘喃喃:“如果他是女的,我们早领证了。”
      模特差点没笑出声来:“领证?民政局九块钱的小本本?方河,你到底几岁啊?”
      方河瞪他,并且是很认真地瞪。
      模特觉得此时更应该一边抽烟一边跟人谈感情观,才能显得沧桑可信,可惜方河不准。
      “结了婚可以离,就算离不成,也不妨碍在外面胡搞,异性恋如此,何况咱们?你要真觉得结婚证是个保障,倒不如称称自己心里,愿意为这保障付出多少?真有那个心,你不是移不了民,去荷兰呀。”
      模特有些来劲,凑近了方河:“你是觉得羡慕么?领个证能把俩人绑一块?我倒是不相信那东西能绑住你,不然你能在这?要我说……”他玩味地又远离了方河,“你是想绑住你家那位?”
      方河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愠怒而困惑,总不明朗。
      “我不了解你们的情况,但是能让你这么乱来,他还真是……”模特斟酌了会儿,“真是个怪人。”

      方河回到家,闷不吭声地走进浴室,齐沿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也没管。
      这时候距离方渭和凌环的见面已经过去三天,方渭的委派还需要一个审批过程,最晚也就这几天了,方渭在同齐沿表示感谢的同时,提到了方家那两个老人。
      “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回中东,他们这个年纪了,难免伤心伤身体,我准备跟他们说再去旅游一段时间,如果能够回来的话……也算皆大欢喜了。这件事情,还要拜托你帮我瞒着,实在抱歉。”
      齐沿答应下来,要说对方渭家人的愧疚,其实并没有多少,他虽然也担心方渭的安危,但更多的是对于无法逆转的局势的无力,他此时自私透顶,只要能够在最后的时间里和方渭达成某种共同的协议,就算祭奠他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了,方渭要远赴他乡,甚至是投入到与这里的安稳生活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但是方渭在这里,能与他真正告别的是自己。
      他只不过是要讨一个告别而已。
      这些一道深一道浅的心思里,完全没有方河的位置。
      方河冲了个澡,闻闻看已经没有什么可疑气味,出来见齐沿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看书,就走过去在沙发上躺下来,正好枕着齐沿的腿。
      齐沿嫌他碍事,推了两下推不开,只好由他,方河仰头看齐沿的下巴,很干净,像他的人一样斯斯文文不会留着刮不干净的胡茬,垂眼读书的专注神情也显得迷人。
      方河感觉到自己有些稍稍的心跳加速,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齐沿拿万分惊讶的表情对着他。
      等等,他说什么了?
      “我们去结婚吧。”

      齐沿笔下的卦爷本来是个在小巷里算命的先生,遭逢外星生物袭击,卦爷便脱了自己的装模作样给客人看的青衫,暴露出被小人陷害落魄的生物学家的真实身份,和一众主角打打怪搞搞科研,拯救世界。小说的结局是人类终敌不过过度发达的外星生物的最后反扑,由于敌人的主要目的是蚕食人类智慧和人类情感,卦爷只能使出杀手锏,将幸存者中的大部分高智慧人类通过药物逆向生长,变成一片空白的初生婴儿,其中自然包括几个主角,而拥有对外星生物蚕食的免疫力的卦爷,只能喜当爹。
      写那本处女作的时候,齐沿刚刚大学毕业,跟方河在一块整整四年,有天两个人看电视,娱乐新闻说国外一位男明星跟自己的同性伴侣领养了个女儿,整个屏幕都被那张两个男人抱着个小姑娘逛街的照片占满了。两个人针对新闻随意聊了两句,谁也没说:“不然咱们也去领个证。”虽然这句子都在心里头绕过。
      隔天齐沿上网,往浏览记录里找一个忘记保存的网页,结果就看到满满一页,全是关于批准同志婚姻的国家的资料的历史记录,齐沿坐在电脑面前,忍不住也点进去几个看,然后靠在椅子上,心里满满的,说不出是酸涩还是甜蜜。
      方河不知道,其实连齐沿自己都想当作没发生。大概就是那个时刻起,齐沿有了跟方河过一辈子的打算。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心里装着个人,如果还抱着朱砂痣,对蚊子血无论如何都是不公平的,何况这蚊子血,不是染在墙上,是拍烂在心口的。
      那时候齐沿也想像卦爷一样,能弄出杯跟忘情水差不多功效的药来,以此抹了记忆抹了惦念,拿一片空白的自己去回报那个对他倾心相待、将厨房刀工练到能把过去削得光剩核的苹果给雕出形状来的恋人。他暗自努力,觉得就算领不到证,给方河塞个戒指盒,也能行,告白是方河先,那么求婚就他来。
      结果呢?他琢磨着给方河在手指上套枚戒指,方河却拿那手指去解浴衣带。
      齐沿总觉得方河长不大,西装革履在外头赚他版税十几倍的钱,回到家却还是要抱着他求投喂,但是方河真正长不大的地方,是冲动、是草率、是随心所欲。
      如果他当初动过结婚的念头,就不应该出轨,如果他已经决定将这千疮百孔的关系像不蔽体的衣服那样穿在身上,齐沿也暂时舍不得脱,那他就不应该还枕着他的腿,对他说:“我们去结婚吧。”
      “你说什么?”齐沿的嘴唇有些抖,声音都被绷紧的喉咙压扁了,方河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强烈,而且自己也是头脑发热脱口而出,便也紧张地接不了话。
      齐沿一把将他推开,嫌恶心似的,站起身皱着眉问方河:“你有没有过脑子?你刚刚那句话有没有过脑子?!”
      方河也忙坐起身,受惊般在沙发上挺直背脊。
      “你受什么刺激了方河?你想跟我换个方式过吗?同居腻了就想来点新鲜的?你当这是玩你当这是角色游戏?哪天你想玩主仆了是不是我得跪下来给你添X??”
      齐沿脑袋抽疼,又热得像被火烧,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简直有种想扑上去掐住方河的冲动。
      方河被他的脏词激怒了,人们争吵的时候,再亲近的人也容易变得陌生,他此刻就觉得齐沿陌生极了,嘴脸都变得丑恶,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怎么对齐沿发过脾气,这时候想发也发不出来,怒火郁积,竟然觉得委屈起来。
      “你不愿意就算了。”他起身拿过衣架上的外套,选了不会在齐沿面前暴露红眼圈的路,甩门走人。
      齐沿站在客厅地板上,被方河最后那句反转责任的话给气得发抖,觉得越来越冷,良久不曾痛过的胃竟然在肚子里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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