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湖镇游记》翰林泽艺

4、羊排

　　头痛欲裂，黑暗中爱玛感觉到有人焦急地轻拍她的脸，“爱玛，醒醒，爱玛你没事吧？”这声音并不是乔鹏的，爱玛心想。爱玛费力地睁开眼睛，约翰劳伦斯的脸正在离她不足两寸的地方盯着她，摘下墨镜后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虚假的湛蓝色，爱玛意识到他戴了隐形眼镜，同时意识到他神色紧张。

　　“我没事低血糖，老毛病了。”爱玛嘟囔着推开他，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平板电脑从膝盖上滑落，约翰伸手截住它。

　　“洛杉矶妓女碎尸案新进展”约翰惊讶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新闻标题，下面搭配的图片让人看了反胃，艾玛将电脑从他手中抽走，“随便翻翻而已。”她痛苦地敲打自己的太阳穴，帮助自己恢复神智。约翰为她留了顶楼向阳面的房间，爱玛记得自己大概花了几秒钟时间把自己的行李箱扔进衣柜，简单冲了个凉后就窝进沙发里开始上网，结果莫名其妙地睡着或者说昏了过去。她已经很多天没有正常进食了，艾玛不喜欢食物划过喉管的感觉，最近这种现象越发显著，早餐吃的面包似乎划伤了她的喉咙，导致嗓子现在又痒又疼。

　　“等等！你进来干什么？”爱玛怀疑地瞪着约翰，扯了扯自己的前襟，她刚回过神来自己只套了件浴袍。

　　约翰尴尬地挠挠头，向爱玛展示手中的工具箱，“为了给其他强烈要求租住这间客房的客人一个放弃的理由，我弄坏了这间屋的空调你难道没发现你屋里的空调一直在吹热风吗？”

　　“没有，我对温度一向不敏感。”

　　“你确定自己真的没什么不舒服？”约翰怀疑地打量着她，也许是他的错觉，爱玛的肤色似乎比早上刚见到她时更加苍白。“你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约翰在爱玛面前蹲下，面对面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你多长时间没正常吃饭了？你现在的脸色很差。肚子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爱玛并没有进食的欲望，但她的肠胃空空如也，也许她应该来一杯高热量的饮料垫垫肚子。“谢谢，不过我现在没什么胃口，麻烦你给我来杯热可可，加四汤匙白砂糖和”

　　“等一下！”约翰举起一只手打断她，“我们这里可不是希尔顿酒店，这里不提供客房服务，如果你想吃东西的话必须亲自到二楼的餐厅进餐，早餐六时至八时，午餐十一时到下午一时，晚餐就需要你自己找地方解决了。”他站起来看看窗外的天色，太阳已经消失许久。“你已经错过免费的午餐了，不过你很幸运，因为我刚好也错过了午饭。走吧，我们去厨房搞点吃的去。”

　　“容我先换件衣服。”

　　山庄的厨房在一楼，面积出其的小，还没有一件客房大。仅有四个天然气灶和两个普通大小的家用电冰箱，唯一跟城堡的气势相符的就只有吊在将近一人高壁炉里的硕大汤锅了。不知道这么小的厨房怎么供应这栋大宅子里所有人的饮食，爱玛已经换上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短裤和一件印着“父债子偿”字样的宽大T恤，坐在厨房中央的长条木桌前打量四周，这桌子既可以充当餐桌又是料理台。约翰从冰箱里拿出两块腌好的羊排，“已经用盐和香料腌了三四天了，”他鉴定似的把羊排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你今天有口福了。”他向爱玛眨眨眼睛。

　　“多谢好意，但我真的不想吃东西。”爱玛很不给面子地回答，“给我来杯咖啡就好，多加些糖。”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约翰一边说一边熟练地起火、热油、下肉，“这里没有糖、大蒜以及含咖啡因的东西，一切对视力和脑神经有害的食物在这里你想都别想。所以，老老实实地坐着，我给你做什么你就吃什么吧。”

　　爱玛在肚子里叹了口长气，无奈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约翰手脚麻利地翻肉、撒调料。约翰看起来和善可亲可骨子里却固执得出奇，爱玛从他总是微蹙的眉头和嘴角边不易察觉的纹路上能感觉到这一点。他跟乔鹏一样固执，爱玛想，但约翰不会让我讨厌，因为他不像姓乔的那么自负和残忍，他只是单纯的固执而已。

　　冒着热气滋滋作响的羊排被端到爱玛面前，爱玛郁闷的发现它还不到六分熟，粉嫩的肉上血丝分明。金先生一直反感西方人半生不熟的饮食文化，也禁止爱玛接触任何没有接受高温彻底杀毒的食物，因此爱玛至今没有吃过低于十分熟的东西。尽管面前这一大盘羊排香气浓郁且卖相十分正点，爱玛仍是没勇气举起自己的叉子。

　　“等什么呢？我可不会给你喂进嘴里。”约翰打趣道，他已经把自己的那份消灭了将近一半。爱玛只得切下一小块羊肉放进嘴里，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味道远远超出了爱玛地期望，并且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吞咽起来没有那么困难了。

　　“味道如何？”约翰在仔细观察爱玛的反应，“其实我没怎么做给别人吃过，我还担心你嫌我火候不够。”

　　“还好，挺好吃的。”爱玛小声回答，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吞咽动作。约翰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也低头吃起来，一时间厨房里只剩刀叉碰撞和咀嚼的声音。

　　吃完了羊排，约翰又对了一壶温柠檬水以助消化，两人坐在厨房里喝着柠檬水聊天。从约翰这里爱玛了解到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说真正的黑湖镇只有在太阳下山后才会真正出现在你面前，你尽可以在白天尽情欣赏黑湖美妙的自然风光，但那远非小镇全部的景致。黑湖镇的居民们遵循着古老的夜行性生活习惯，酒吧的狂欢和热闹的夜市从黄昏开始直到黎明才告结束。

　　“下山的路会一直延伸到湖边，顺着湖滨公路向东走就能看到鱼市，再从樱桃酒街穿过去就是中心广场了，它在太阳下山以后可是个找乐子的好去处。”约翰将说道，“没有人会错过黑湖镇夜晚的节目，只要经历过一次你就会爱上这里。”

　　“我没多大兴趣，”爱玛小口地抿着柠檬水，“我只想把这个夏天安安静静地睡过去。”

　　约翰一脸探究地瞪着她，“你花费那么多钞票住在这里就是为了做白日梦？”

　　关你什么事，又没花你的钱，爱玛很想这样回答。“你也看到了，我身体是很虚弱的。”她说。

　　然而爱玛发现自己轻视了约翰坚持到底的品质，她最终被他说服去参加今晚在广场街的欢庆游行。那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行的狂欢，为了迎接未来几个月的火热夏日和随之而来的旅游旺季，镇里一连三天都有欢庆活动。今天是狂欢的最后一天，几队游行队伍按照各自的路线绕城一周后在广场街汇合，之后在镇广场的狂欢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我的南瓜车会在午夜前带你回来，辛德瑞拉小姐。”约翰向她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