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烬》许肆意

4、成年

　　时光像天空中的飞鸟，带着淡淡的惆怅一逝而过。我十六岁的时候，看月依旧保持着十几岁的容颜，我才知道，原来余锦山庄的人是不会老的。
　　十六岁的成人礼那天，烬城没有教我本领。看月为我端来一碗汤，表情平静而认真，姑娘，你已经长大了，喝下这碗汤就不会老了。
　　这是余锦山庄的规矩，男人到了二十岁，女人到了十六岁都要喝下这碗汤。
　　我刚端起汤，烬城却推门进来。
　　芜颜，不要喝那碗汤。
　　看月有些惊讶。
　　你不是余锦山庄的人，你不需要喝这个。
　　烬城，如果不喝汤，我就会越来越老，直到有一天，满头白发，对吗？
　　烬城点头。
　　那么，有一天，我会比你还老，对吗？
　　烬城不动声色。
　　我将汤端起，一饮而尽。
　　烬城，我不要比你老。
　　烬城看我的神色带了一些兴味与挑衅。
　　我只是笑。
　　突然为我的果敢而感到自豪。
　　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天山童姥啊！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失的。
　　烬城的眼睛又像猫一样细细地眯成了一条线。
　　本来是想等你再长大一些把你送去王府的，既然你已经不能再长大了，又这么勇敢，过几日，便把你送过去吧。

　　烬城带我去见王爷的那一天，漫天白雪。那些雪，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四周一片纯净与安详，像极了母亲死的那天的悲哀与苍凉。
　　烬城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妖娆。
　　王爷，这是芜颜，余锦山庄进献给您的芜颜。
　　我按着烬城的指示，缓缓抬头。
　　王爷哈哈大笑。
　　好，好，好你个烬城。

　　赏。

　　烬城陪我在王府住了几日，熟悉王府的情况，那几日，王府的小丫鬟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没事就往烬城身边凑。
　　烬城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如果你们半夜不学猫叫在房间门口来回晃悠，烬城一定能睡好。
　　烬城公子，那日我送的点心还可口吗。
　　嗯，可口，我都吃完了。
　　烬城公子，你看我是穿着的这绿色衣衫好看还是昨日穿的蓝色衣衫好看。
　　你不穿最好看。
　　烬城公子……
　　烬城公子……
　　烬城公子……

　　烬城的身边被小丫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我莫名其妙的感到不舒服，仿佛我最喜欢吃的点心凭空消失了一般，我便奋力挤啊挤，终于挤了进去。
　　我学着那群小丫鬟娇滴滴地说，烬城公子，我饿了，想吃饭了。
　　烬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然后，我放了个会响的屁。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到。最近那些小丫鬟给烬城送去的点心味道不错，和王婆婆做的倒是有的一拼，我情不自禁地多吃了一点，有点消化不良。
　　小丫鬟们都自觉地倒退一步。
　　烬城浑然不觉的样子，拉着我的手若无其事的走出包围圈。
　　烬城用我平生没听过的宠溺的语气地对我说。乖，咱们去吃饭。
　　我忍不住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周围的小丫头们也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口气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比如，羡慕，嫉妒，恨。
　　我不管。烬城更不会管，有意为之，我知道，他在把我推向更深的一个坑。

　　偶尔听到王府的老嬷嬷私下的议论。她们说，像啊，真是像啊。
　　我问烬城，她们说的到底是什么，烬城只是说，不要管别的事情。
　　我便不再猜疑。
　　烬城都这样说了，我就不用再问了，反正问了也是徒劳。

　　烬城走的那天，一直对我温和地笑，然后伸手，抚了抚我的头。
　　他说，芜颜，要乖啊。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吧。
　　他第一次对我笑得这么无害的时候，是我终于学会的驾物的诀。
　　我有多久没见到他这样温和的笑了。或者说，我一共见过几次他那样温和地笑着的时候。

　　我仰起脸，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当然要乖，我会尽快完成你交代的事情的，我还要你快点来接我呢。
　　我记得，那天的阳光，有些刺眼。
　　烬城身后的那群小丫鬟，个个依依不舍。同他挥泪告别。
　　烬城一个头也不回的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朵桃花。
　　正值初春，王府的许多处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也许烬城带我来的那一日，是那一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王府中的梅花正正好好地开着，巧笑嫣然兮，眼波流转兮，春光融融兮。
　　而我身后的梅花，在风雪中骄傲地站立着，一朵一朵的红色色簇拥着，挨挨挤挤着，显尽了万种风情。烬城曾给我读过的一句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那是丈夫思念妻子写的一句诗。我突然想着，那么，我的归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