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铎玫瑰几时绽》浆浆酱

8、第 8 章

　　“这与你，你现在所代表的法兰西无关。”不经意的皱眉，却仍在低头扫文件，突然大拇指攥着的那页纸猛褶了一下。
　　“无关？”弗朗索瓦风情一笑，“这让我对和平条约能否执行很是顾虑——”
　　英格兰、西班牙不会永远是朋友，同样的，西班牙或者英格兰和法兰西也不会永远是敌人。
　　利益是维持平衡或否的纽带。
　　联姻，最美丽的保证。
　　它可以让双方安心，即使只是暂时的、表面上的。
　　“你的顾虑是多余的。”亨利淡淡扫他一眼，很冷漠，王者的冷漠和不容置疑，“婚约早就解除了，况且，玛丽她还小，她只是个小女孩——”
　　亨利垂下了眼，浮现出那个叫他哥哥的女孩子来，那么单纯，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那么美好。
　　他睫毛落下羽毛般的阴影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小？”弗朗索瓦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状似无意扫过帐外，“哪个小女孩，把这里的所有人弄得浮想联翩.......当然，这并不是她的错，她看起来倒是单纯美好的不可思议，像自己懵懵懂懂时那样，谁都爱自己的曾经——所以谁都爱她——”弗朗索瓦顿了一下，见亨利若有所思，不说话，继续道，“但若是把她嫁到西班牙——”
　　“我说了，她还小——”
　　“十七岁不小了，很多女人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了三个了.......还是......英王陛下是真的打算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他玩味的笑起来，“有这样的哥哥，还真是幸福啊——”
　　亨利像是被人一下击中了心事，心里慌成一片，嘴上慌忙搪塞，面上倒是从容的表情却不曾有变化，“嫁当然要嫁，我是想再多给点嫁妆，给她找个好的，总得风风光光，委屈不得——”
　　“做王后？”
　　“那是自然。”
　　弗朗索瓦唇角一勾，“那做法兰西的王后呢？您应该知道，我们需要保障才能安心何谈——”
　　“我可以考虑，但不是现在——”
　　“以后？不，尽快定下来吧，不会让她吃亏的......小猫咪，我知道你在听——”弗朗索瓦把玛丽从帐外拉进来，“偷听墙角不是贵族应该有的品质。”
　　萝呆呆的，也不理他，只是直勾勾盯着亨利，波光闪动。
　　“公主殿下觉得如何？以后便是法兰西的王后——”
　　萝不理他，只盯着亨利，亨利却不看她，依旧是原来的表情。
　　“我......我听哥哥的，哥哥说嫁，我就嫁。”她死死看他，她在和自己打赌。
　　说啊，说不，说要把她永远留在身边，不愿意她去那么远，不愿意他们难道才能见一次面，说他舍不得，舍不得嫁掉她。
　　说吧，就像她11岁的时候，要和查理订婚时他对她说的那样。
　　“我会考虑的。”
　　考虑？
　　考虑......
　　她觉得好笑，他说会考虑的。
　　“好。”她甜甜地笑，却奔了出去。
　　她的腿像是没有了知觉只是奔着、跑着。
　　眼前模糊一片。
　　云彩被晕染，所以显得厚重的，灰蒙的，却又是倔强不肯松动落下雨点儿的，压抑着，总是压抑着——着又不是在英格兰，哪会那么容易下。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却好像总是不够。
　　——我会考虑的。
　　——我会考虑的。
　　——我会考虑的。
　　一遍又一遍，重复在她的心头。
　　哥哥说她是不一样的。
　　她以前问过哥哥会不会像父王把玛格丽特王姐嫁到苏格兰那样也把她嫁掉。
　　哥哥说，王姐成全了英格兰的利益，所以，她是伟大的，而他要不得玛丽的伟大。
　　他说，他要她自私些，再自私些，他是不消她牺牲来成全的。他只要她自私地快乐着，永远留在他身边，其它都不要管，反正有他在。
　　是啊，她就这样轻信了他。
　　她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知道半个钟头钱她都深信不疑。
　　原来，原来的原来，她也只是何谈一个条件，一个筹码。
　　她已经17岁了，是从中世纪或者更早以前女人生育的黄金年龄，她不嫁人，她还能怎么办？
　　心里为哥哥画地为牢，就此守候，不得救赎，面上玩弄天真浪漫，恬不知耻然后理直气壮地占着他妹妹的位置？
　　天哪，多无耻多可笑，却真的是她的幻想。
　　她跌跌撞撞挑开帐子，才是一愣，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到了恰森这儿。或者说，在她难过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找他
　　查尔斯·布兰登见到他，也是一惊，连忙下了床榻，来到她跟前，“殿下，怎么了？”
　　声音但是关切的很，眼里却是有惊喜的。
　　可惜，他是太高了，即使是后来，她也甚少仔细观摩。可能会说恰森的眼睛是很美的琥珀，其实是不上心的。
　　更多时候，顾到的还是自己的感受。

　　“恰森。”她突然伸手兜住他的脖子。
　　他愣了一下，复而环住她。她几乎一动不动，却又不停地颤抖。
　　他轻叹，拍拍她的背，“哭吧。”
　　他的话打开了一个水闸，后面浩浩汤汤，水势浩大。
　　很长时间他和她维持这一个动作，直到她从哭泣转为抽噎，然后他也不拍她的背了，只是晃神地看她头顶上的脑颅圈。
　　她最后连抽噎声也停了，才推开他。
　　眼睑有点红，眼白是浊的，还有红红眼泪印子。
　　她看向他，“你不问？”
　　“问你。”他温温的笑。
　　以前，总以为说“你想告诉我的话你会告诉我的”的人是聪明的，到后来才发觉，这样的人太过自负和自以为是，讲出来，除了显示他的聪明，徒增别人对他的反感罢了，是抵不上一句“问你”的，所以，恰森是不简单的。
　　可惜，更多还是他关注她，她只看到表面上的聪明，而埋在地里的，却总是后知后觉。

　　她突然笑了一下，她笑起来眼睛是半圆的，很甜美，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知道么？搞不好，我可能会变成法兰西的王后——”
　　“殿下——”
　　“还可以让战争快点结束。”她自顾自地说。
　　“不要笑了，殿下。”
　　“你嫌弃了——”她仍是笑。
　　他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陛下不会把你嫁过去的。”
　　“你只是不知道，他心动了呢，还说要考虑！”她的笑灿烂的空虚。
　　“不会的，他爱你。”
　　“哥哥对妹妹的爱？”自嘲着，“那种总也比不上王位的安稳重要。”
　　他静静凝视她，“他爱你胜过一切。”
　　“你又何必让我自欺欺人呢？”她收敛了笑。
　　“弗朗索瓦只是在拖时间。”他话锋一转，“苏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