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长绝》明若羽

7、将军百战身名裂

　　“贵妃娘娘”。
　　终于，还是来了。
　　没有感情的面容此刻居然对她绽开了一抹笑颜，素妆如玉，雪白的长袍在那样带有笑容的一揖后，突的一挥手，神殿下的暗室里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灯火寂灭，机关在雪衣女子的弹指间挥出
　　——桃花葬，曲流觞，修罗狱，全数开启。
　　任你是机关鬼才亦是绝顶高手也别想从这绝世杀阵中走出。
　　将一切都布置好，白玖这才笑着坐下，给对面的皇妃倒了一杯茶。
　　“夏舒梅，以你夏家百年荣光为祭，今将十三年前我谋杀湘后的真相告诉陛下吧”。
　　“你疯了”，夏贵妃近乎吼的不顾仪态，在黑暗的暗室里，她看不到白玖的任何表情，却唯有她始终安之若素的目光不起波澜的落在夏贵妃的身上。
　　“照我说的去做，剩下的，我自行负责，事成之后，我保你腹中子乃未来天下之主，你夏家一门荣光”。
　　“你要去送死，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但你休想拉上我夏家陪葬”。
　　夏舒梅的双眼被光亮一晃，暗黑的室内已添上了一盏青灯，横亘在她与白玖之间。
　　她这才看见始作俑者的眉眼，素色，雪袍，宛如冰雕的坐在椅子上，自饮了一口茶，并未急着解释，笑容宛如慈航普度可口中却是利剑道道，直取昔年她们珍之重之的少年的命。
　　“不破不立，沈祈未必不知十三年前的真相，所以宁可从他的口中说出变成故意欺瞒，不如如此”。
　　十三年前，湘后因实行巫蛊之术而被祭司采薇抓了个正着。
　　沈怀薇因为是师父采薇决定助她复仇的关系，也被拉下了水。
　　由沈氏光明正大的查出湘后陷害白氏一族，枉杀了白氏一百三十七口人命。
　　冤杀世族家主，四大家族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正义的沈氏再度出场，最先上奏折请求废后，而也是不忍昔年的恋人因帮她而死，沈氏家主的弟弟算计了他的亲哥哥，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用沈祈的名义请求彻查白氏真相以及巫蛊之术属实。
　　可，沈家呢？一心想要铲除白氏的沈家，那罪魁祸首，最后帮白家昭雪，多么讽刺的笑话，至于夏家与沧家一起保持中立的态度。
　　换言之，是她令顾泠沅过了十几年谨小慎微的太子，可是，最后她仍是扶他上位，即使他的母亲为了对辛夷帝的爱而出卖了白氏一百三十口人命，即使她为了复仇，陷害他的母亲，令他一生命运多舛。
　　但，这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窗户纸了，也是她瞒了十几年没有让泠沅知道的真相。
　　可是她必须要亲手捅破，在最后的关头，决不能出错，不破不立。

　　夏舒梅也饮了口茶，入口至喉，一直到心都是苦涩，暗黑的密室里，帝国的贵妃自言自语
　　“我竟是终生必须做一个坏人”。
　　本准备转身离去的祭司脚步一顿，回头——
　　夏舒梅，这个令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国母的眼中露出无边的倦怠。
　　莫非……她爱上泠沅了？
　　祭司摇了摇头，而今，她与沈祈多年恩怨终将有一个抉择，她又怎可去管别人的感情事。
　　“咔”，一株海棠花在贵妃的用力一掐之下，断为两半，白玖，你会后悔的，为今天的谋算而后悔。

　　沈祈，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如今，又如何？
　　沧镜月将他最后交给自己的东西一一打开。
　　沧氏的家主，见过大风大浪的他在此刻惊讶得、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与那是沈家多年来的“真账册”，无论是那一本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而他，却令自己将这些东西全数交到顾泠沅的手中，那个扶桑的一国之君的手里。
　　——“镜月，余有一事相尽托于君，如有愿保玖平安，便请将这些全数交予陛下”。
　　沈祈，你究竟想做什么，谋算十几年，难道为的就是求死吗？

　　方婉妍走近树下的时候，她看到天下之主的顾泠沅的表情忽喜忽悲。
　　那应是一种经历过大喜大悲的面容。
　　大司命试着与帝王沟通：“陛下，您是来找祭司大人的吗？”
　　“祭司大人，祭司，你说的是谁呀，对白玖，她是个骗子，骗子”。
　　帝王的嘴里不时的露出状似疯癫之语。
　　方婉妍跟着他走进神殿，冷清的殿内空无一人，阿玖自从与夏舒梅说完一席话之后，便说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至今犹未归。
　　顾泠沅仿佛是一个孩子样的死死的抱住方婉妍，便像是抱住记忆中的某人。
　　“阿玖……你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在母亲死后牵起我的手，为什么要陷害我的母亲之后，令人折辱她，将她弄成暴毙的模样。
　　尔后，让我一个人在太子之位上如履薄冰十几年。
　　你既已毁灭了我的整个世界，又为何还要给我光明
　　为何不让我随着毁去的世界一起毁灭“。
　　方婉妍静静地听着，偶尔会对哭累了的帝王出声安慰。
　　阿玖，你知道这个帝王即使知道了，你是他的杀母仇人却也不曾想过对你动过屠刀，他只想像一个孩子一样静静的在你的怀里哭啊！
　　阿玖，为何要……如此心狠。

　　《千叶书天启朝扶桑卷》
　　天启十年，六合动荡，颖州沈氏以倾国之力举兵于秋原，时六日，兵士势如破竹，攻陷帝都，天启朝历时十四年，亡。
　　《千叶书承安帝本纪十四》
　　承安帝顾氏，名泠沅，生于辛夷四年，十一岁通四书五经，乃作《论国十二策》，诸侯皆惊，辛夷帝遂昭告天下，立顾氏为太子，其母湘为帝后，不表。
　　自即为以来，十四年间，因前朝积弱甚重，各大世家沈、夏、白、沧割据一方，虽有经世之才，仁君之姿，奈何宗庙将倾，岂一人能支？
　　“天资聪颖，有经世之才，奈何生不逢时”，昭明帝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