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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满座衣冠似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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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只看他一眼,突的开口:“且让在下见识一下镜花水月”。
白色的光影于原地惊起,优雅宁静从不与任何人主动动手的湘妃竹却与金色的丝线交击于空中。
沈祈轻笑:“你既已答应阿玖,便使出全力一击,且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进展如何,在下沈氏名祈”。
方才,被世人尊称为“冰山冷月”的人竟因心神震荡而竭力一击,比他这一生里任何一场缠斗都更要全力以赴,犹如殊死搏斗而非仅为胜负之分,高下之抉。
而那只湘妃竹的间叶轻轻接下那样的一击后,也会有片片碎裂之感,
间叶将碎,沈祈双眼一凝,便是用力将金线震裂。
若非怕毁了这支湘妃竹,他也不会动用那九天之上早已于《仙人册》上除名的“兰祈”的力量,对面的人那个少年空明之影,冰山之月就如此惊讶的看着手中碎裂的金丝。
而故人之竹却并未如他所料直接碎裂成埃。
他轻手抚着湘妃竹,宛如一件很重要的物品。
而沧镜月心里却是叹息,他……终归要食言了。
——“决不能让沈祈掌握江湖,令帝都腹背受敌”
沧镜月无声承诺——便没了这命,必阻之!
他从来都不是人世间的法则可以束缚的。
祭司啊!可能连你也不曾知道这个人曾经救过你的命。
我沧镜月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长相清秀的少年笑着回首,目光是飘忽不定的如九天之上的云彩,温柔地穿过身边的万事万物,那样的目光里有的是一层层看不透的薄纱,一尺的地方,却令站在一尺外的少年有了天上壤下的分别。
他也只是一个少年呀!然而在那个少年的金丝线一个个划破周围所有追杀自己的人的时候,他才知道,少年鲜衣怒马,一剑光寒十四轴的惊艳。
“你是沧镜月吗,沧家庶子因出身低微而被人呼三喝四十几年,如今因你是沧家唯一一个能过得了殿试的考生,你的嫡母便欲置你于死地,是也不是?”
一连串的近乎揭底的问话令一尺外的书生的目光渐渐转为与往日不同的冰冷。
书生环视了周围的一群尸体,斯人衣冠似雪不染血渍,随即作揖,请求
“在下沧镜月,求先生救我,教我”
对于书生顺势利导的行为,少年一笑,眉目儒秀:“是,便行了”
“沧氏以武为尊,虽当今天子重文抑武但在江湖中沧氏仍能持了多年的风采不变,书生,纵你紫金冠加身,也做不了沧氏家主”。
沧镜月颔首以答:“这个在下自然知道,在下一介书生,只愿在庙堂之上偏安一隅,即于愿足矣”。
“哦?”少年轻笑
——“是吗,那你不去京师争一个头破血流却为何要取道孤仞山去由沧惜别扶你上位,不要发怒,在下并无恶意,否则在下刚刚也不会用镜花水月替你扫清前路的障碍”。
“先生高才,在下佩服,但不知先生想要什么?”
沧镜月平静地看着高台之上的少年,他不再言语,身旁的仆人递来古琴一架。
平生羁旅漂泊,听过秦淮河上的“亡国之音”,听过民间的小令却未听过这样的一曲。
无边的水从他的指尖奏出,少年清秀的面容上无喜无悲,只有弦还在不断地拨。
最后,沧镜月听他道:“山野之技,令公子见笑了,在下所谋只为一人,愿公子如为沧家之主见一女童能助她一把,摆脱追杀,凡她所求,无所不应,如此在下便甘愿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沧镜月客气地回敬:“先生也实是客气了”。
“粗陋技艺,与公子同名,乃为镜花水月,愿公子勤加修炼,他日武林中必无人能超越公子”。
“镜月多谢公子”。
朝阳台上,衣冠似雪的少年折了枝柳树于指尖戏玩,而少年的目光一直到那个未来的沧氏家主走出他的视线,那勃勃生机的柳树枝“擦”的——散落在地。
昔年朝阳台上,一见公子惊为天人,多年的镜花水月的修炼才使得当年那个专心于权势中打滚的少年有了相似的气息,外表同样无喜无悲,然而心呢?真能做到公子那样吗?无心亦无情。
十几年的谋算,一直算无遗策的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即便在外人眼中,他们风华无限。
可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那个操棋手,那个十几年前布局的人。
他,究竟要什么?
沧镜月只是一颗棋子,又怎能左右期盼的走向。
即使在十几年后,从心底里的无能为力宛若潮水,潮生潮灭,唯一不变的是他不想公子真正的目标是那个素衣女子。
“我讨厌你,夏舒梅”
毫不加以掩饰从她以沈君雅的“未婚妻”的身份进入白家后的憎恶,这是那个少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不在意沈君雅,她所喜欢的人在场。
她就这样,似挑衅地对她夏舒梅宣战。
连沈君雅在场都视若无睹,这样的肆意妄为,做事不计后果的白氏女,君雅,你心底必生厌恶之情,对吗?
她使劲地把站在门口的沈君雅推开,头也不回的跑掉。
沈君雅迟疑了一下,夏舒梅笑了,果然,嫌恶之情已生吗?
“小夏,以后不要再出现在阿玖面前了”。
他拔脚追赶那个“肆意妄为”的少女,无悲无喜,一直对所有人,哪怕是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都一直拒于他的一扇心门之外,她曾试图走进他的心,以夏家为媒,只为做他名义上的妻子,可当她看见心门开启的刹那,那扇门却不是为她而开。
夏舒梅木然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他抚去少女眼角的泪,他说:“别哭”。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输得,夏家的女儿怎么会“输”呢?好,既然是宣战了对吗?那么在她的视角里,从小伴随她的一切,与夏家所有人斗,最终成为夏家嫡女,她,又能有什么手段呢?白玖,我拭目以待。
她以为那个少女会跟她斗,然后她把她的善斗和夏家那些女子没什么两样的丑陋嘴脸撕开在沈君雅的面前,可……她不会知道,白家的女儿是最孝顺的。
所以,当年过半百的老父求她放手的时候,在沈君雅当着所有人承认他有一个叫夏舒梅的未婚妻的时候,少女便已经做了决定。
——君雅,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勉强是不会有幸福的,所以,我、放、手。
帝国的国母,夏氏最骄傲的女儿——夏舒梅。
原来对那人有如此深的恐惧吗?当她爱的人,当她的丈夫都为那人痴狂的时候,她也是会恐惧的,从十几年前,她其实便已经恐惧了吧,从她的口中吐出嫌恶的话语:“我讨厌你,夏舒梅”。
尔后,她能那般决绝的挥剑断情,在举族被歼的时候,仍能避过一劫。
我——怎么能惧怕呢?我是夏舒梅,所以不必恐,不必惧。
“贵妃娘娘”。
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