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3、46(下) ...
-
46(下)
这样的真相无疑给了裴盛炎重重的一击,但他暂时咽下震惊和怒意,再问去:
“那他为什么要杀了苏猛京?”
问到苏猛京的死,疯刀还是皱了眉,摇了摇头,“当年狗荣向温姝坦白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苏猛京,而张郁贤也没告诉过我原因,我只按要求做事。”
裴盛炎想起了温姝的自杀,他突然呼吸微沉:“所以,温姝直到死都不知道,原来苏茉莉没有死? ”
疯刀低头,带着痛闭了闭眼,点点头,“嗯。”
一阵勃然大怒,裴盛炎直接站了起来,眼里仿佛毫无血色,冰冷到窒息。他没管任何人,踏着愤怒的脚步大步走了出去。
本来窦霆也该出去,但刚刚听完所有事,似乎刺激到了某些模糊的记忆。他吩咐打手先出去,门合上后,他走到了疯刀身边。
疯刀似乎知道窦霆要问自己什么,他压了口气,说出那句简短却能让窦霆惊慌的话:“是,霆叔你没有记错,是你。”
*
突然刮起了风。
每一次吹来都像刀刮在裴盛炎的身上,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站在露台上,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企图用酒精的辛辣淡去那些愤怒和痛苦。
他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走来,知道是窦霆。窦霆替他披上了大衣,当然知道他在愤恨什么,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宽慰,只是望着夜色叹气,
“别说十三年了,就算是三十年,我都没办法放下。”
那段发生在2003年香港旺角的恐怖噩梦,没有人能替苏家怡原谅,也没有人能劝张郁贤放手。他牺牲了自己的人生,牺牲了自己的快乐,为了爱,陷进日复一日的痛苦偏执里。
那一年,就在裴盛炎每天都去的酒楼巷子里,那几个混不出名堂的人,顶着宫氏的名号仗势欺人,极致残忍的剥夺了一个女孩的生命。
他将酒杯狠狠的砸向地砖,可即使是这样泄愤,还是无法好受。
窦霆没有安慰他,而是让他静静的缓缓。
十分钟过去。
裴盛炎让酒精的燥热劲过去后,心底的狂躁也褪去了很多,他坐在了藤椅上,椅面冷得刺痛肌肤。
见他冷静了,窦霆便问了最重要的,“你决定放他去巴黎,还是坚持第二个方案?”
“第二个。”裴盛炎几乎没有犹豫过一秒。
窦霆好奇,“既然真相大白了,他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不成全他?”
裴盛炎声很冷但也很用力,“他是受害者,但金莉心也是。”
窦霆狠狠一怔。
低着头,裴盛炎眼神黯下,胸腔里的气焰让他难以呼吸:
“如果他要为苏家怡报仇,那么,他只该杀了所有和这件事相关的人。可是,他为了能让侯国燕信任自己,给他权力,以便将来能和我对抗。他把年仅15岁的金莉心骗到香港,同样,他也残害了另一个女孩,从那时开始,他就和狗荣他们没有区别。”
想起金莉心的遭遇,他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虽然从未对她动过心,但他们在洛杉矶的那五年,或多或少,也是有一些陪伴的情谊。
她的死同样残忍,他也做不到漠然无视。
裴盛炎抬起头看着远处,声很轻却也有恨,“没人能替苏家怡原谅这一切,但同样,金莉心也不能死不瞑目。”
窦霆都明白,便也没再说一个字。
*
这风整整刮了一宿。
阁楼绿植的叶子都被吹坏了。
一早,苏茉莉吃了早饭就回来了,她去了阁楼,把心爱的绿植稍微挪了挪,过了半个小时下楼的时候,裴盛炎正好进门。
她闻到了他身上刺鼻的酒味,想着,昨晚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她虽然很想知道,但也没问,不想给他烦闷的心再添堵。她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帮他脱了大衣,然后推着他去浴室,“你太臭了,去洗一下吧。”
不知为何,裴盛炎就是很想抱她,但没有说话,眼眶却渐渐红了。
苏茉莉依旧没问,给他在这件事上留了很多喘息空间。她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背,可能是怀孕了,不知不觉开始有了母爱。
而后,她推开了他,勾了勾手示意,“听听?”
裴盛炎无力的一笑,“还不到三个月,怎么能听到?”
苏茉莉哎呀了一声,“听嘛。”
他乖乖的俯下身,将侧脸贴到了她的小腹上,可的确什么都听不见。不过,她却用手指拨着他的头发,笑着说:“他说话了,你没听见吗?”
他皱眉,“苏茉莉,别开玩笑。”
苏茉莉很不满戳着他的后脑勺说,“你就是太没有童心了,放轻松点。”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你认真听。”
裴盛炎像被下了蛊,还真听话的又贴近了一些,可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但笑了一下,“我只听到了零食在肚子里疯跑的声音。”
“不是让你听这个。”苏茉莉扭了扭的身子,“是孩子在叫你。”
他无奈摇头,刚想起身,却被苏茉莉用力的按住头,将他的脸紧紧的贴在小腹上,学着小孩奶奶的声音说:
“爸爸,我和妈妈都很爱你。”
裴盛炎立刻抬起头,看着她漂亮皎洁的笑容,没忍住,紧紧抱住了她,不再压抑自己,哭了出来。
苏茉莉轻轻抚着他剧烈颤抖的背,自己的手也抖了,泪不停的滴下,但也只是这样,重复相同的动作拍着他的背,谁都没有说话。
可或许,无声胜有声吧。
他们从遇见彼此的那一天起,仿佛就注定了,他们的这场爱情,不会同世上万千恋人一样安稳,自在、甚至随时都有危险。
但,他不怕,她更不怕。
*
疯刀醒来的那天,狗荣就逃走了,裴盛炎下令务必找到他,但几天过去,打手依旧没有带来消息。
集团这边,裴盛炎发现张郁贤已经将项目完全交给了另一个高层,他很久都没来过裴氏开会了,就连吉西也递交了辞职信。
这一次,他没再多问一句,尊重了她的决定。
那个旁若无人的小角落里,张郁贤和吉西似乎提前过上了巴黎的生活,安宁一片,他再也没提过苏家怡,那些孩子寄来的信,他也都收了起来。
他要让自己以后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叫吉西的人。
这天,吉西回家收拾东西,但谢芳宝关在房间里,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拿东西走之前,任凭吉西在门外叫了多少次妈妈,可是谢芳宝依旧不吭气,直到她没再敲门,谢芳宝带着哭腔吼道:
“以后,我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多愤怒和难受才能说出这样一句伤人伤己的话。可是吉西别无选择,她狠心的转身悄然离开了家里。直到走出院子那一刻,她站在原地难受的哭了很久。
*
吉西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全身被吹得通红,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推开门,发现灯亮着,应该是张郁贤回来了。
她放下袋子,然后上了楼。
本想进卧室,吉西却听到浴室里传来了疼痛的叫喊声,她紧张的敲了敲浴室门,“怎么了?”
张郁贤忍着痛说,“没事。”
她觉得不对劲,立刻推开了门,看到张郁贤精瘦的背上全是一道道血痕时,她吓到了,“怎么回事?你不是回家了吗?”
他唇色都有些难看,但却在笑着:“我和外公说我要辞职去巴黎,他不开心就打了我。”
这些伤口让吉西触目惊心,她赶紧走过去,想给他上药又不知所措。张郁贤却握住了她的手,笑着:“没关系的,真的,我习惯了,今天外公下手还行。”
她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眼圈红得发烫,他却笑得很开心,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伤,“你知道吗?我今天好开心,因为我知道等他打完了,我就解脱了,我们就可以去巴黎了。”
他几近病态的话,让吉西顿时失语。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她满心都是心疼,哭着说,“你别动了,让我给你擦吧。”
他像孩子一样开心的点头。
替张郁贤擦完身体后,吉西也洗了澡,然后和他一起躺到了床上。他躺下去的时候,她都怕他不舒服,“会疼吗?”
他好像还是开心得忘了肌肤的疼痛,“一点都不痛。”
就算身上有伤,可是张郁贤还是摊开了手臂,让吉西靠了上来,她抱着他,依偎在他的怀里。
似乎一切就像未发生这些事前,他们刚刚在一起的那样甜蜜。可她的心却抽得很紧,因为脑海里全是裴盛炎的话。
那天,小南走后,裴盛炎对自己严肃的说道:“吉西,我知道我无法改变你的决定,可是我不会让你替我赎罪,也不会放张郁贤去巴黎,更不会让宝姨失去你这个女儿。所以,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但即便如此,我也要这样做。”
此刻,卧房里安静到只有钟表声。
俩人都没睡着。
过了须臾,吉西很轻的开了口,“郁贤,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张郁贤也轻声嗯道,“问。”
吉西:“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和你去巴黎?”
这时,张郁贤却笑了,笑容很纯粹,“从小我的愿望就是,不要大富大贵,只想和喜欢的人,在喜欢的城市和喜欢的房子里生活一辈子。”
或许是突然想到了过去的事,他的笑容又瞬间消失,眼神黯到无光,“所以,我从小就不和别人争抢,他们要赢就赢,我不在乎,我不要做太阳,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能一起看月光就好了,可是……”
回忆像梦魇,像是刺到了他最痛的一处,他咬紧了牙,手微微握成拳,“……就算我喜欢的人,是连话都不会说的残疾人,他们还是要抢……”
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了,吉西抱住了他,将他的头塞进了自己温热的怀里,不停地抚摸着,“不要说了。”
感受到她的温暖,张郁贤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过了几秒,吉西在他耳边柔柔的说去,“反正你也解脱了,我们提前走吧?”
这让张郁贤很惊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捧着她的脸,再问了一次,“你说真的?”
她刚点头,他就吻了上去,他们闭着眼,让吻持续了一会,然后松开了彼此。
他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晚安。”
可或许是吉西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舍不得闭眼睡去,想要这一夜更长一些。于是,在张郁贤刚躺平时,她俯在了他身上,朝他的喉结上轻轻吻去。
他又惊又喜,“你今天怎么给我这么多惊喜?”
吉西没回应,而是更激烈的主动着,很快,张郁贤还是占据了主动权,将她压在了身下,看着她的双眼,笑着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
她一笑,“开会的时候?”
“不是。”
“那是哪次?”
他盯紧了她的眼,“我刚回国,被爸爸拉着去和裴尹荷相亲,在酒店里我看到了在电梯旁的你。”
吉西一愣,“可是,那天我刚下班很累,应该不漂亮吧。”
张郁贤微笑的摇摇头,“你笑了一下。”
她不可思议,“这你都看见了?”
柔柔的笑了几下后,他凝视着她的双眼,说:“嗯,看见了,是这十三年来第一次心动。”
吉西诧异了很久,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张郁贤缓缓俯下脸,吻住了她颤抖的唇,闭上眼的那刻,泪滴在了她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似乎都感觉到了他们并没有明天,也没有巴黎。
所以今夜的缠绵与欢愉,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温柔又炙热。
这一夜似乎过得特别漫长。
清晨,吉西是猛地睁开眼,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可就是一刻都不想闭眼。看到床边没有了身影,她担心的连拖鞋也没穿,就跑下了楼。
厨房里有一些动静。
张郁贤正在做早餐,他看到吉西,笑着说,“怎么醒了?不再睡会吗?昨天晚上第一次那么缠人。”
她以为是做梦,跑过去,亲了他一下,才肯定不是梦。
他吓到了,一笑,
“你到底怎么了?”
她笑着摇头,调皮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喜欢你,想亲你。”
这话让他感受到了真实的幸福,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是她发自真心的表白。
可幸福往往留不住,连多一秒都没有给他们。
门铃被人一直按响,不停得按着。
就像逼着他们必须从幻境里走出来。
是张郁贤去开的门,但开门的一瞬间,他彻底愣住了。
门外停着两辆警车,带头的是穿着警服的武励。
武励利落的朝张郁贤亮出证件:“我是西城刑侦大队的队长武励。”
张郁贤态度和善的问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武励一脸严肃,“你涉嫌一宗故意杀人案,很抱歉,要一大早就带你走。”
张郁贤愣住,他想回头看一眼吉西,但忍住了。他没有反抗,听从指示,跟着警察上了警车。
吉西站在门边,都看到了。
这一切还是发生了,原来这就是裴盛炎说的会伤害自己的事。她心情很复杂,因为,昨晚她的确已经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道德,就像起初喜欢他那样去相处,去巴黎和他生活一辈子。
当警车开走后。
别墅彻底恢复了安静。
当吉西刚准备进去时,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外的裴盛炎。
他们就这样久久的望着彼此。
*
通过侯国燕的关系,警局允许张郁贤被保释,但限制出行,以等待法院的最终判决。
某个艳阳高照的午后。
还是郊区的水库,熟悉的草地,裴盛炎坐在同样的地方,不过没有桶,没有鱼竿,明显不是来钓鱼。没过一会,他等的人来了。
武励没带椅子,站在裴盛炎身边,穿着厚厚的棉袄,双手叉着腰,被耀眼的阳光刺到眯起眼,
“没想到,你还真不是凶手。”
裴盛炎戴着黑色墨镜,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声平的说了句,“谢谢你,帮我朋友抓到了凶手。”
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谢谢两个字,这让武励忽然愣住,他清咳了几声,要面子,所以没瞅裴盛炎,压低了声音说了句,
“该我谢谢你。”
能抓到张郁贤,是因为裴盛炎提供了很多线索和证据。而对付张郁贤,他从头至尾,都只想通过正大光明的方式。
裴盛炎起身,摘下了墨镜,是想让武励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眼神。他伸出手,笑着说去,“武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我算不算热心提供线索的好市民?”
看着他伸出的手,武励想了很久,然后握住了,双方的手腕都用了一下力,但很快,裴盛炎收回了手,又戴上了墨镜:
“不过,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祝你升职顺利。”
武励却撇头一笑,“你这个人,用完我就走?连顿饭都不和我吃?”
裴盛炎拍了拍他的肩,幽默了一下,“我知道我这个人很有魅力,没接触我的时候都讨厌我,但接触过都会很痴迷我。”
“……”
*
隔了几日。
大家又在谢芳宝家聚齐了,直到张郁贤的事情了结后,裴盛炎才将真实原因告诉她,听后,她只叹了几口气,没有怪责任何人。
不过,吉西情况并不是很好,她人虽然回来了,可心依旧暂时放不下张郁贤。越了解一个人的脆弱,越是同情,越是难抽身。
知道他保释了,所以她找过他,但他像把自己封锁起来了,电话关机,别墅也扔给中介出售了。她甚至还跑去过侯家,可是她就算等到了深夜,他也不愿意见自己一面。
此时,她躺在床上,好像又哭过。
推门进来的是尤里,吉西看到她,第一句话还是:“他怎么样?”
尤里关上门后,握着她的手,悄悄的说,“他不太好,外公觉得他让自己颜面尽失,把他关了起来,中间打过他几次。这个案子应该审理得会很快,过两个月就会开庭宣判,就是不知道会怎么判。”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尤里也不好过。
吉西听后沉默了,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尤里整理了一下情绪,听到窗外的热闹声,她扶起了吉西,“去洗个脸吧,大家都在外面,这件事终归会过去的,你要往前看,需要我的时候,随时找我。”
吉西难受的点点头,她洗了脸,简单的打了个底,然后披上大衣就出去了。
没想到,谢芳宝叫来了武励父子。
虽然被拒绝过,但武赫看到吉西还是很开心,呆呆的伸出手,“好久不见。”
她礼貌的握住了他的手,但仅此而已。
谢芳宝对武励打趣道,“赫赫还和小时候一样啊,不太会和女孩子相处。”
武励哎了一声,“他就是在警校呆太久了,没接触过几个女生,碰到喜欢都不知道追。”
站在一旁的裴盛炎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吉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难以释怀。
武励默默走到了裴盛炎身边,双手抱胸,拱了拱他,“你看,我说了吧,你会和我一起吃饭的。”
裴盛炎低眉瞅了他一眼,冷冷的走开了,“我不想被警察缠上。”
这时,最活泼的苏茉莉走了进来,只要有她在,似乎就有欢声笑语,进来就很甜的叫人,“宝姨,霆叔。”
谢芳宝走过来就忍不住摸着她的小腹,“你去哪了?怎么没和盛炎一起来?”
苏茉莉眯眼笑,“我去第三街订旗袍啊。”
谢芳宝:“订旗袍?”
“嗯。”苏茉莉笑得很幸福,“我和阿炎打算在五月份办婚礼,所以要提前订,都特别好看,太难选了,所以我订了三件。”
“三件?”大家都惊了。
苏茉莉跑过去就挽着裴盛炎,“到时候我就不停地换衣服,我不管,我一辈子就结一次,我得美。”
“是吗?你确定你这辈子就结一次?”
吉南坐在椅子上咬着苹果,嘴上总是没个正经。
苏茉莉气得只想踢他两脚。
都是玩笑话,大家都笑了。
进屋去找茉龙的时候,苏茉莉看到了那次盘问自己的警察武励,他们没说话,只是带着笑望着彼此。
她走到他身前,特意摸着小腹,轻柔却坚定的说去,“对不起,那次你给我的忠告,我一点都没听进去,因为,我不认为我需要重新选择。”
他看着她的小腹,没吭声,却让他感慨颇深。
里屋的晚餐愉悦也热闹。
大家离开后,屋里只剩下这家人。
尤里在角落逼吉南,“你买不买?”
他有点烦,想收起手机,但又被她拿起,打开了购物软件的界面,“你真打算和霆叔一辈子就这样吗?你不用叫他爸爸,但是至少关系融洽点吧。”
其实那天知道了过去的事后,吉南对窦霆的印象有一点点好转。所以,他才有意向想买个礼物送给窦霆。
他懒得和尤里争了,夺过手机,索性立刻下单了,“买了买了,你还没嫁人,就这么啰嗦了。”
尤里直接亲了他一下,他受宠若惊的摸了摸脸颊,“怎么?还有奖励啊。”
他又凑过去了,“再亲一个,快。”
她掐了他一下,害羞的说,“一会回去亲。”
他挑了挑眉,瞬间勾住她的肩,“弟弟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屋子里。
吉西和谢芳宝陪窦霆在收拾行李,谢芳宝帮他收拾着衬衫,“怎么突然要去香港啊?”
窦霆只是笑笑,“这茉莉老去香港,搞得我也想家了,想去看看几个老家伙。”
“但是这快过年了。”她有些不愿意。
他扶着她的双臂,笑着,“我这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就呆一个礼拜。”
她也懒得管了,“随你随你,对了,顺便给我带点那个护肤品,那边便宜。”
他笑了,“好。”
收拾着,窦霆突然起身,抱住了吉西,像父亲一样拍着他的背,“小西,一切都会过去的。”
吉西反拍着他的背,鼻音很重,“放心吧,我没事的,过了这阵就好了。”
她出了窦霆的怀抱,又坐到了谢芳宝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妈,对不起。”
谢芳宝虽还有余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更多的是心疼,“你啊,要实在不喜欢武赫就算了,妈不勉强你。”
她不觉流了泪,“我也不催你了,你就想找找,不找就好好自己过。我没别的要求,平安健康开心就好。”
吉西立刻抱住了她。
窦霆总是那个调解气氛的,“你看,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对吧,开开心心的。”
顿时,屋子里温馨了起来。
*
一切像彻底恢复了平静。
再无惊涛骇浪。
也没了提心吊胆。
这天,一早,苏茉莉就开心的去第三街找老师傅说旗袍的事,着急的想试一下。裴盛炎有工作要处理,就没有陪他。
不过,裴盛炎刚在办公室里坐下,准备看文件,就接到了张郁贤的电话,是久违了的声音。
随后,他立刻起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裴盛炎独自开车去了那间废弃已久的老教堂,他到的时候,空荡破旧的教堂里,只有张郁贤坐在里面,听到脚步声,张郁贤没转身,问道:
“来了?”
沉了口气,裴盛炎缓缓的朝前走去,然后在过道的右侧坐在下。
茂密的阳光洒在清冷的地板上。
白色石柱已经泛黄甚至发黑,十字架高高而挂,光辉不再,但依旧神圣。
张郁贤看上去消瘦了很多,脸上和嘴角有一些被打后的伤。是他先看向了裴盛炎,浅浅的笑着,开了口:“好像总是我先约你。”
裴盛炎没出声。
张郁贤便回过头,还是带着笑,“我想过很多次,如果没有苏家怡这件事,我想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因为,你有很多我欣赏和喜欢的地方。”
他又一次侧过头,不过这次,刚好对上了裴盛炎的视线。
他们同样西服笔挺,同样出生名门望族,同样是天之骄子。但人生的际遇,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张郁贤问:“你知道,为什么那一次在陶艺村,我最后制止了他们强/奸苏茉莉吗?”
裴盛炎皱眉:“为什么?”
他的确很想知道原因。
张郁贤的语气很深,“因为,我很感谢你当时和我姐姐假装在一起,让我可以和裴尹荷解除婚约,得以脱身,让我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去追求小西。”
裴盛炎一怔。
教堂像一片沉寂的深渊。
外面还有乌鸦飞过。
这一次,张郁贤从轻声细语,变成了用力的质问,“我记恩,放过了苏茉莉一马。为什么你不信我真的会收手?为什么你非要赢? ”
裴盛炎冷冷的望向他,“你错了,不是我要赢,是我必须要让金莉心赢。”
提到这个名字,张郁贤心抖了一下,低下了眼,无法出声。
裴盛炎字字用力,“她从15岁开始成为你拉生意的工具,靠抑郁药和避孕药活下来,到了最后,她只是想坦荡的重新开始,她什么都没做错,可你还是将她赶尽杀绝,凭什么?”
只见张郁贤冷冷而笑,“我都放你好过了,你的世界本来已经太平了,可你偏偏要赢。一个金莉心而已,死了就死了,你偏偏要替她出头。”
他猛地转头,紧紧盯着裴盛炎,“行啊,你要继续玩的,那我就再陪你玩一次,让你看看,多此一举到底值不值得。”
这句令裴盛炎瞬间紧张了起来。
阳光越来越浓烈。
透过彩绘的玻璃照进来,过于刺眼。
虚幻的光影里,裴盛炎有些看不清张郁贤的面容,但能感觉到他病态般猖狂的笑声。
“苏家怡的事并不是我做的。”
裴盛炎一字一句的向张郁贤说出了实情,可即使语气无比严肃,但张郁贤依旧不信,因为恨已经在他心里封存了十几年,生根发芽,他早就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任何一张口。
他只信,他信的。
张郁贤更像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而那个世界阴暗又狭窄,固执且偏执,他愤懑的说:“你知道吗?有两个人来找过我,他们竟然都说了同样的话。”
裴盛炎全身一紧,“谁找过你?”
张郁贤却仰头笑了,是大笑,甚至像是发疯般的大笑,最后停在裴盛炎身上的目光是无力而痛的,“他们说,如果这场恩怨里,最后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去,那就让他们离开,要让阿炎活着,因为阿炎才刚刚拥有美好的人生。”
听到这里,裴盛炎心紧紧抽搐起来,眼底尽是泪,有几颗滴落,滚烫到灼烧肌肤,还沁湿了衣角。
他不曾想过,有人真的会用命去维护自己。
这时,张郁贤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走到了裴盛炎身前,点开了公放。
他颓靡的样子,像是要同归于尽的绝望,眼底毫无光彩。他笑了笑,也像是活在这个人世间最后一丝胜利的得意,
“你还是输了。”
裴盛炎惊恐的站了起来。
只见张郁贤倒数了三秒,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剧烈的枪响。
他像病入膏肓一样的狂妄笑着,眼神狠到极致,“你猜,是谁替阿炎去死了呢?”